第16章 第16章

在靳以禾七岁的时候，为了让她受到更好的教育，父母带她搬到了新的学区房。

        小区门口开了一家生鲜超市，老板是一个单身女人，名叫苏谣，和靳以禾的母亲季岚年纪相仿。

        苏谣的父亲原本是一个卖鱼的小贩，那个小小的摊位随着时间的过渡，慢慢变成了市里的一家家连锁生鲜超市。

        平日里，苏谣的哥哥经营着另外几家店。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乏力，只能围着这家店打转。

        虽然经营这家店的日常乏味又繁琐，可是苏谣却没有变成一个市井中的俗气女人。她总是穿得那么雅致得体，日常的活计都交给店员来做，苏谣则坐在角落的高脚椅看着电脑上滚动的数字，认真地研究着股票，颇有一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意味。

        有时候，她也会在店门口帮忙收银，穿着一件丝绸衬衫，一头浓密的波浪卷发，青色的眼线中似乎写满了神秘。

        那时候靳以禾还是一个一年级的小孩子，她每次见到这位漂亮阿姨的时候都会目不转睛地多看几眼，有时候甚至会悄悄地抚摸对方的长裙。

        自从苏谣和丈夫离婚，那个男人就再也没有露过面。而她的儿子，便由此成为了一个没有爸爸的小孩。

        但是在靳以禾的眼里，齐南并不是一个另类，他和自己没有丝毫的不同。有时，她甚至会有些难过地想，如果能把自己的爸爸分给他一点就好了，这样他也会拥有爸爸送给自己的那些玩具，也可以被爸爸带去游乐场玩。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久而久之，经常关顾生鲜超市的季岚，和苏谣成为了好朋友。季岚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女人，除了音乐学院的工作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品尝各种美食。苏谣则总是热情地为她推荐新上市的各种果蔬和进口零食，两个女人就这样变得无话不谈。

        而靳以禾则经常在妈妈的带领下，跑去店里找齐南一起玩。

        个子刚刚高过货摊的齐南，平常最喜欢的就是在店里的各个角落探险。认识靳以禾之后，性格内敛的他，破天荒地地接受了这个可爱的小跟班，总是会带着靳以禾在店里游荡，还会悄悄地往靳以禾的口袋塞货架上的零食。

        某一次，看着靳以禾同隔壁文具店的小男孩一起玩，他别扭地跑去把两个人隔开，当场宣示主权。

        他说靳以禾最先是和自己玩的，不许隔壁的小朋友和他抢妹妹。本来那个年纪的小男孩，都将和女孩一起玩耍视为一种缺乏男子气概的事情，没想到齐南则如此偏爱靳以禾这个小妹妹。

        苏谣和季岚见此情状，都忍俊不禁起来。两家人也会在节假日一起出游、聚餐，相处得很好。季岚和丈夫都觉得苏谣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对她们母子也格外地照顾。

        后来，靳以禾和齐南长大了一些，都迈入了初中的大门，也正式地踏入了青春期。从那时起，两个人便不再谦和地以兄妹相称了。

        靳以禾觉得齐南只比自己长两岁而已，两个人又那么熟悉，且没有血缘关系，叫哥哥反而太过正式。

        她喜欢欺负拿她没办法的齐南，玩笑说他叫自己妹妹就是在占便宜。

        不知怎么地，他们从互相关爱的非亲兄妹，变成了时而以捉弄对方为乐的死党。

        这种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靳以禾初二那一年，苏谣带着齐南离开了杭市。去送别她们母女的那一天，靳以禾没讲几句话，季岚倒是一直在叮嘱苏谣照顾好孩子，有什么需要一定要给她打电话。

        齐南有些难过地看着靳以禾，她勉强地笑了一下，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其实分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一个孩子是没有掌握未来的能力的，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重逢，也不知道该如何重逢。

        靳以禾只记得，那天看着被母亲牵着的齐南，两个人很快消失在登机口。

        她一转过身，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季岚为女儿擦了擦眼泪，说不用那么难过，等寒暑假有时间可以飞过去看他们。虽然这个诺言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兑现，但值得高兴的是，两年之后，齐南便和母亲一起回到了杭市。

        其实，齐南和母亲苏谣来到秦江市之后，苏谣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两个人短暂地恋爱了几个月便分手了。分手之后，苏谣意外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可她的那个前男友并不准备要这个孩子。苏谣不忍心打掉孩子，宁可孩子没有父亲，也要把他生下来。

        八个月之后，齐南就这样多了一个弟弟。

        后来，苏谣便带着两个儿子，重新回到了杭市。

        其实齐南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这么多年，无论发生了什么，母亲都没有抛下他，一直把他照顾得好好的，她和舅舅一直都在努力让自己和别的孩子一样健康成长。所以他很爱自己的妈妈，也相信妈妈是爱着自己的。

        可他又在心里对自己的父亲很好奇，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抛下了自己和母亲。因为苏谣的守口如瓶，齐南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同时，他又觉得母亲不应该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不应该生下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齐南并不喜欢那个看上去有些痞气的叔叔，不想他成为自己的父亲。

        虽然，他最终盼走了那个男人，却也从此多了一个弟弟。

        舅舅像是看出了齐南内心的挣扎似的，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他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身为一个男子汉，不该去怪罪女人，尤其是自己的妈妈。妈妈虽然是一个离婚的女人，但也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他的母亲也是等到了齐南长大一些，才敢往前迈出一步，现在齐南有了弟弟，也就在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亲人，这是一件好事。

        经过舅舅的劝慰，以及一段时间的自我安慰，齐南最后接受这个弟弟。开始帮助妈妈多分担一些家事。他觉得，如果自己做的足够好，能好好照顾弟弟，妈妈应该就不需要一个新的丈夫来陪伴她了。

        然后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算自己再去奢求两全其美，甚至愿意赔上一切的一切，都无法改变某些事实，就连他心爱的靳以禾，最终也和他的母亲一样，成为了自己手中无法握住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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