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丁水镇（4）

烛光摇曳，映着桌边的少女，将她的身影投在墙上，拉成长长的一道。

        少女正是姜懿，她坐在桌边，细细在整理着目前的线索。

        月亮已经完全悬在夜空，姜懿没有关窗，突然吹来一阵风，窗扇吱呀作响，蜡烛被吹灭，乌云遮住月亮，霎时间，完全陷入黑暗。姜懿猛地站起，握紧了手中的剑。沉寂，死一样的黑暗和沉寂，是她来了。

        “啊——！”一声尖叫划破沉寂。

        姜懿手中变幻出一团火苗，冲向尖叫的地方。是赵春生的院子，此时已经灯火通明，几个男仆颤抖的拿着火把，尖叫的是林娘子，此时正梨花带泪的扶着赵春生，赵春山捂着手臂，上面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鲜血直流，此刻他们正围着院子的中央，一个被一根金色的捆妖绳束缚着的女人。

        姜懿走到人群前面。狐妖正面容狰狞的龇露着牙齿，她长的极美，堪称绝色，此时却一脸仇恨与愤怒，三条纯白的狐狸尾巴被束缚在身后，一身伤痕，想必是强闯法阵所伤，金色的捆妖绳因为她的挣扎越勒越紧，皮肉被勒伤，开始渗出血滴。

        纯种白狐？怎么只剩下3条尾巴了？姜懿有点惊讶。林娘子见姜懿来了，梨花带雨的哭喊“道长！就是这妖孽！快杀了她！”

        “赵春生，你今天必须死！”白狐突然冷静了下来，猩红的眼睛开始流出两行血泪。赵春生皱着眉，一声冷笑“还不死心吗？白虹。”然后看向姜懿“道长快动手！”血泪滴落在地面，被土壤吸入，捆妖绳突然金光大发，然后骤然黯淡，只在这一瞬间，狐妖硬生生挣断了捆仙绳，露出长长的狐爪，直冲赵春生的心窝。“不要叫我白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姜懿赶忙甩出一道符，金光一闪，狐妖被猛的弹开，撞在身后的槐树上，然后俯身龇牙，双眼猩红的看向姜懿。赵春生没有想到白狐可以挣断捆妖绳，瘫倒在地，腿已经软了，汗流满面。周围的仆人也被吓傻了，惊叫的逃窜开来。林盼弱柳扶风的捂着心口，尖叫到“杀了她！道长快杀了她！”

        狐妖却仰天大笑，血泪还在面颊上流着，三条狐尾在身后大张，她却没有理睬旁边一脸警惕的姜懿，而是再次扑向赵春生。

        她要赵春生死，哪怕是鱼死网破。霎那间，姜懿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姜懿下意识的提剑而上，白狐的一条尾巴挡向姜懿，唰的被砍去一半，剑也被震开，姜懿的手臂被震的发麻，白狐的爪子已经碰到了赵春生的胸膛，一爪子下去，鲜血淋漓，白狐本来应该是先想直掏赵春生的心脏，但是大概是受姜懿的影响没有成功，只是在他胸口划了一道口子。

        狐妖受伤很严重，断了一半的尾巴鲜血自流，白色的皮毛被染红，指甲上的鲜血滴下，赵春生已经昏了过去，“赵春生，下一次，我必要你偿命！”白狐转身飞去，姜懿召回剑，跟着追了出去。

        逃啊殿下！殿下快逃啊！

        山林里，鸟雀也沉静着，只剩下少年急促的脚步，伴奏树叶轻微的窸窣，风吹过少年汗水淋漓的面颊，老林临死前的话犹在耳畔。

        奋命的逃亡，已经持续了两周，最后的护将林总督也在两天前为了掩护他逃跑，被叛军杀害。一不留神被树根绊倒，少年滚下了山坡，头被石头嗑的鲜血直流，胸口挂着的玉佩被摔碎了，但是少年没有注意到，他艰难的爬了起来，睁开充满血丝的眼，头很疼很晕，他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停，跑，必须跑，他必须活下去。

        突然，他停了下来，屏住了呼吸。

        一个极其美艳的白衣女子坐卧在前面的一棵枯松下，浑身的伤痕将白衣晕染的斑驳，眼眸乌黑，干涸的血泪在面颊上蜿蜒。女子藏身于阴影间，泠泠的月光透过枝叶，撒落在她跟前，在这片寂静的山林中诡异而突兀。

        这是个妖怪。少年心里响起警钟。

        与此同时，女子也发现了他，但是只是冷而空洞的撇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少年屏住呼吸，轻轻往后退去。

        突然，唰啦一声，树枝被剑气割开，少年赶忙躲在树后，偷偷探出了头。

        没有了枝叶的遮挡，银白的月光倾洒而下，月光中，一个清瘦少年顺着月光款款落下，褐绿色的衣摆轻轻扬起，背对着树后的他。

        从天而降的少年扬起剑，直直的指向在树下休息的女人。女人幽幽的睁开眼睛，三条伤痕累累的尾巴从身后摇起，风吹过树叶，沙沙的摇晃声伴着女人沙哑的声音“你们这些修士，难道分不清什么是白，什么才是真正的黑么？”

        从天而降的“少年”，也就是姜懿，用剑指着白狐，厉声质疑“妖孽！你与赵春生的纠葛撇开不谈，残忍杀害这么多无辜你也是罪该万死！”

        白狐一声冷笑“可笑，要杀我还要辱我名声，挂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真是恶心啊。”说完，白狐扶着树干站起了身，眼睛重新泛起猩红，额角鼓起青筋，十根指甲伸出，回到了在赵春生庭院中类似狂化的状态。

        “我救他断了一条尾巴，为他生育了阿月，他杀了我，剖我妖丹，救他心心念念的夫人！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了阿月！还挖了她的心！我恨！我恨啊！我一定要赵春生血债血偿！”血泪重新流下，白狐猛然扑向姜懿，姜懿还没有从白狐的话里缓过神来，猝不及防，狐爪已经碰触到了姜懿的胸膛！

        就在这生死的一刹那，姜懿胸口的玉坠突然泛起剧烈的白光，白狐被猛的击飞，两人粗的树干被硬生生撞断，白光黯淡下来，一个玄衣男子挡住了姜懿面前，在这生死关头，救下了她的性命。姜懿从死亡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男子，呼吸都变轻了，“谢过阁下救命之恩，敢问阁下是？”玄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月光照耀着他的面庞，

        萧萧肃肃，清举如玉，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姜懿有点痴了，脑海里只剩下这句形容，太过贴切于眼前的人。

        男子深深的看着她，墨玉般的眼眸里仿佛蕴含着万千情绪，声音轻渺疏朗“心月，我只能护你三次。”伴随着最后一声落下，男子的身形就如同沉香燃尽般飘散在空中。

        姜懿楞在了原地。

        狐妖吐了一大口血，瘫倒在了树下。渐渐化回了白狐的原型。姜懿回过神，前去查看狐妖，它那条断了一半的狐狸尾巴已经消失了。

        它又失去了一条命。只还有两条尾巴了。

        姜懿伸出手，贴在白狐的额头，输入法力帮它疗伤。白狐的话让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直弄错了一件事，这件事肯定还有什么隐情。老汉的叙述，赵春生的说法，还有狐妖的话，她好像疏忽了一个关键，却又说不清楚是什么，这种感觉萦绕在心头，可是又毫无头绪。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一时半会无法理清。

        姜懿正在深思，白狐猛地睁开了眼，抓伤了姜懿，飞快的遁入了黑夜。姜懿看着白狐逃走，然后低头看着手上的抓痕，若有所思。

        突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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