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壹灰烬

已捉虫

        1993

        雨夜后的伦敦弥漫着静谧清新的气息，整个城市似是被洗涤过。早晨的街道是少有的宁静，班驳的阳光穿透树丛洒落在四处，带来了晨初蓬勃的气息。树上偶尔有露水滴落在地，滴滴答答，与昨夜留下的小水洼融合。奥菲莉亚有些恍然地把穿着水鞋的双脚踏上去，一瞬间水中的倒影被打散，水花溅在碎花靴面上，逐又流落不见。她失神凝视地上一会儿，最终深深地吸一口气，快速地张望四周，走进了一间偏僻的酒吧。

        酒吧小而精致，与它破旧的木门恰恰相反。內里播放着轻柔音乐，昏黄灯光和壁炉让人感觉无比温暖，桌椅皆是木制，墙壁上挂有各种奇怪的装饰品和照片，诉说着主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整个地方洋溢着淡淡的复古味道。因为还是早晨，只有一、两个客人在角落坐着看书喝饮料，安静祥和。吧台边有个一头乱糟糟的金发男子随意地倚着，低头漫不经心地边玩弄着骰子边打呵欠。

        奥菲莉亚缓缓地走过去。她太久没有看到他了，那张面孔和记忆中有点不一样，成熟了，眼尾开始有丁点皱纹了，也好像有一些陌生了，但是嘴角的那一抹笑容还是很熟悉，面前的男子也与记忆中的他开始慢慢重合。

        “嘿，”她有些胆怯，声音轻轻的与酒吧主人打招呼，“好久不见，莱维。”

        莱维耳畔传来久违的声音，飞快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怔楞半刻，手上的动作也都僵住，骰子差点掉在地上，惊喜地道：“噢，奥菲莉亚·莉维拉·史怀特，你终于回来了！梅林知道我有多想你，快点给我一个拥抱。”

        他咧开大大又温暖的笑容，伸出双臂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他打量着面前几年没有见面的朋友，岁月没有怎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韵味，只是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不再清彻，隐隐有股忧伤在笼罩。她也没有再把头发染成年少时引以为傲的银灰色，而是由她最讨厌的原生棕色所替代。她变了太多，不再锋芒毕露，也不再活得恣意。

        “莉亚，关于你的消失，我想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叹了口气，眉稍带点愠怒，“当初你只告诉克莱尔便离开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我习惯了逃避。”长久的静默后，奥菲莉亚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你知道吗，我真的好累。我受够了那些关心、可怜、指指点点。这明明是我的生活，我却感觉控制不到它，我很讨厌这种感觉。所以，我还是那么的懦弱，遇到困难就逃避，选择到一个新的地方去过活，你一定很失望吧。”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失望的，莉亚。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勇敢懦弱，只有我们对自己生活做出的不同选择而已，更何况现在你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莱维轻轻笑道，转身在架子上拿出两个小圆杯子，然后倒上一些威士忌给自己和奥菲莉亚。

        “当然，你离开的时候我很愤怒，我在想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我连被告知的权利也没有呢。只是我再想一想，又觉得这样的行为才像你。虽然你嘴上说着懦弱，但是选择抛弃一切又何尝不是勇气的一种？你总是这样，决定了的事情便不会回头，也不会受任何人影响，你是个坚定的人。”

        “坚定？”她呢喃道，笑叹一声。不，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坚定的人。“我只是害怕改变而已。一但决定了要再回头是很困难的，我做不到。所以有时候明知道是徒劳无功、是错的我也会坚持下去。”

        “你还是这样，记得他说过吗？你不太自信还有些悲观，总要想像事情坏的一面。”他托着腮道。

        “怎么能忘记呢。”奥菲莉亚干涩地说:“他很自信，对自己所要做的一切都很有计划，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甘愿放弃拥有的东西去达成自己的目标。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们都是固执的，十三年了。”莱维低声道，看向墙上的海报，“那么，可以令你回来的只有他吧。”

        奥菲莉亚侧头看去，眼眶霎时变得通红，心里堵得十分难受。她记忆中的他是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年，脸上永远带着懒洋洋的笑，衬衫总不爱扣上头两颗扣子，领带也是松兮兮地搭在颈上。可是，通缉海报上的他却疯狂得可怕。他拿着囚犯号码的牌子不停地叫喊，肮脏的头发凌乱搭在瘦黄脸颊上，突出的眼睛全是疯癫和愤怒神态，没有一丝熟悉的影子。

        那一遍遍重复的动作快要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西里斯·布莱克。”她别过身，艰难说出了他的名字。

        “你还相信他吗？”

        这个问题令她想起那天在阿兹卡班的经历，她几经波折终于获得一个探视的机会，只要西里斯告诉她一句没有做过，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证明他的清白。因为她相信，甚至直到现在，她都相信他绝对不会背叛莉莉和詹姆，亦不可能会是伏地魔的追随者。

        可是那天，他给她的答案和给魔法部的一样——沉默。

        只有沉默。

        “那有关系吗？”奥菲莉亚抿了一口威士忌，淡淡地道：“这句话是莱姆斯那天跟我说的。西里斯很固执，既然他决定了自己有罪，那么就算我们能证明到他的清白也没有用，以他的性格大概会待在那里不肯离开。事实就是我们不能，也没有能力去干预他的决定。

        也许我谁也不是吧，连得到真相的资格都没有。所有事情都只是关于他，我从来都不在其中。现在，他决定自己无罪就逃狱了，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回来，可能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连一个解释也没有。”

        莱维瞟了眼坐在角落里的客人，随即扔了几个隔音咒在四周，压低声线地问道：“他有找过你吗？”

        “没有。”她苦笑道：“这也是我更恼怒的原因，很愚蠢，对吧？即使在他最艰苦的时候，他依然不愿意找我帮忙。那天魔法部居然带人来搜寻我的房子，真可笑，他们那样的做派还真的让我以为我把他匿藏在床底呢。”

        她空洞地看着自己的酒杯，觉得很难去理解自己和西里斯·布莱克的关系。无可置疑，他是一个很忠诚的人，尤其是对朋友，有时候甚至令她怀疑自己与詹姆、莱姆斯、彼得谁更重要。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离去了；她又突然被告知他炸了一条麻瓜街道，夺走了十三条生命，包括他的朋友——彼得的性命；那一刻她才惊觉，她只在他的生命中占很少很少的一部分。而现在，那很少很少的一部份很可能已经消磨至什么都没有了。

        “魔法部那群混蛋！”莱维气呼呼地说:“他们怎么敢！我可不见得他们有加强搜索，只是贴几张海报就打算粉饰太平，其他那些越狱的食死徒也没有交待！”

        “亲爱的莱维，魔法部就是如此的无能，你应该要习惯了。他们一向喜欢掩盖真相，而巫师们也甘愿活在假象中。”奥菲莉亚摇了摇杯子里的酒，轻声说：“这次回来，我接受了古灵阁高级解咒师职位的邀请。也许我终于可以在英国安定下来了，我倒想看看西里斯、伏地魔和食死徒又要做些什么。”

        灯光依旧昏黄，客人仍在，桌上的空杯子愈来愈多，街道依然安静。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门口趴了很久的大黑狗，身影落寞地慢慢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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