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叁伍毕业

从初雪，到深冬，再到融雪，很多个日日夜夜一晃就过去了。似乎所有事情都在加快它的脚步，变得熟悉又陌生，整个世界都不再在任何人的掌控之中。黑魔法防御课不再注重理论，破天荒地让他们实战对打，虽然只限于同学院的人；符咒课也没有再要求他们解密物件，而是讲解更深奥的黑魔法以及相对的解咒；决斗社的集会不再像从前偏向练习的小打小闹，变成认真的一场对决；一月一次的霍格莫德游也愈来愈少人参加，更多人选择在校内复习各式各样的咒语，比如幻影移形。一切在他们做好准备前，就已经残酷地改变了，由得他们在后头一直追，也不管他们跟不跟得上。

        就这样，要离开了。

        莉亚赤脚坐上寝室的窗台，轻轻把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看着外头高耸的树丛，它们早已长出绿叶，还有些许的雀鸟缠绕在枝头，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她抿抿唇，轻声念出一个咒语：“呼神护卫。”

        银丝从魔杖尖冒出，飘到空中汇聚成一团，再慢慢变成一只中型偏大、似狼般的狗。她出神地看着那只大狗在寝室不停奔跑，它与西里斯的守护神十分相似，只是他的更大更强壮。有时候她会忍不住好奇，究竟一段的关系是去到什么程度才会令他们拥有成对的守护神，而成了形的守护神又会不会再改变呢？

        “莉亚，不要再发呆了。”克莱尔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她满脑子奇怪的想法。她皱着眉把她从凉飕飕的位置扯下来，扔了个烘干咒给她，才说：“你把自己弄得满身湿气了。”

        克莱尔身上穿着淡金色鱼尾裙，裙摆处有碎钻洒落点缀，在灯光的折射下璀璨夺目。她琥珀色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前额的头发用发带固定着，双手正在往脸蛋涂上美容魔药。她眼尾盯着莉亚，慢悠悠地问：“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暖流涌入莉亚的身体，她躺在床上埋进被窝慵懒地说：“正式离校前两天。”

        克莱尔反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伸手揭起她的被褥，没好气地跟她说：“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的。莉莉和玛丽已经去了汉娜那里弄头发了，你还不快起来赶紧打扮，迟到可不是一个淑女应有的表现。而且，今天是你一人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

        “知道了。”莉亚嘟嚷着，懒洋洋的走下床，到衣橱拿出一条包装豪华的裙子。它是条长及脚踝的银色吊带低胸丝绸连身裙，线条简约流畅，后背部几乎缕空，只有几条极幼的交叉带子，勾勒出她的身材同时又带点性感优雅。

        “还装作不在乎呢。”克莱尔啧啧道，看着裙子的眼睛都要亮起来了，满是赞叹不已：“这条裙子真的很美！下次有机会借我穿一下，快点换上看看。”

        莉亚一边又吃力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挤进裙子里，一边喘着气问：“对了，我还没有问你是怎么邀请到你的舞伴呢。”

        “唉，”克莱尔叹口气，仔细地描画着眉头，待画好了才撇撇嘴，幽幽地说：“说不上邀请，我只是强迫他做一件他并不太想做的事情。不过，最重要的是结果，不是吗？”

        “我觉得他答应你总是代表着什么的。”莉亚拿过桌上天蓝色的魔药，滴了几滴在手心，再轻轻拍在脸上，把瑕疵遮掉。她咬着一块薄荷片，含糊地说：“你知道，他不想的话也没人能左右他。”

        “也许吧。”克莱尔努努嘴，伸出手也拿过一片含在嘴中，“一个舞会，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待莉亚别好一枚发卡在头上时，窗外的天空早已变成半金半红了，大阳躲在云层后面，而月亮的轮廓渐渐露出来。禁林在柔和的光线下变得没有那么渗人，黑湖看上去也十分平静。她眨眨眼睛，觉得有些干涩，心头涌上莫名的情绪，似离愁、似惆怅，似期待、又似恐惧。

        她移开视线，到床尾拿起银色一字带高跟鞋穿上，精致的面容忍不住扭曲了一下。她思索片刻，还是施了个卸力的咒语在脚上，虽然它正确的用法不是这样。她照了照镜子，确认一切完美无瑕后，轻轻喷上自己最爱的玫瑰香水，偕着克莱尔走到休息室。

        西里斯和莱姆斯一左一右地倚在沙发椅，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那着。西里斯穿了最正式的深蓝色晚礼服，却没有带上领带，只是随便用一条花哨的丝巾绑在颈前。他少有地整理了头发，把大部分发丝都梳去后面，只留几缕搭在额头上。莉亚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看上去比平时更有魅力，多了分成熟又玩世不恭的味道。

        莱姆斯穿着一套贴身剪裁的墨绿色西服，戴着和克莱尔一样色调的金色领带，胸前的口袋也装着一条浅金色的丝巾，整个人一如既往的温文儒雅，犹如谦谦君子。

        “请吧，美丽的女士们。”西里斯勾起嘴角，装模作样地弯了弯腰。

        礼堂的四张长桌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被烟雾包围的宽阔舞池，空中有蝴蝶和花瓣在飘摇。四周近墙处的桌上有些精巧的小点心和饮料放着，尽头则是舞台，上面有几枝麦克风，现在还没有人在表演。天花板上除蜡烛外，中央处有一盏很华丽的水晶吊灯，旁边还有星星、气球和各式各样的吊饰，十分梦幻。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到场，聚在一起聊天，只是，几乎没有斯莱特林的人。

        忽然，小提琴、大提琴、钢琴，还有很多乐器交汇在一起，演奏出一篇扬长又轻快，节拍感分明的乐章。典型的宫廷舞曲，男生女生面对面站成一排，一起跳一个小循环后再与旁边的人互换舞伴。

        西里斯轻轻牵着莉亚，在音乐的伴随下带着她一次又一次转圈，每一步都踏准拍子，整个动作轻松流畅，赏心悦目。

        “你今天很美丽。”他手心温热且有力扶在她腰后，嗓音低低沉沈挠在她心头。

        “谢谢。”莉亚笑靥如花，脸上因灯光而映得一片绯红，杏眼波光流转，明艳动人。

        “噢，对了，”他皱着眉头，想起了一件颇为重要又紧急的事情，斟酌几番才用最平常的语气问：“你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吗？我叔叔留了一套房子给我。”

        “什么？”莉亚惊讶地抬起头，不小心漏了一拍，踩在西里斯的脚上。他说得就好像明天邀请她一起吃早餐的感觉，轻飘飘一句，没有任何重量。她隐藏着内心的失望，对上他有点躲闪的眼神，“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轻笑道，还是一副不太在乎的样子，似乎无论她如何回答都影响不了他。

        “也许因为现在愈来愈危险？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独自一人。”他隔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觉得，这样会更好。万一有危险，我也可以保护你。所以，为什么不呢？”

        “我要考虑一下。”她喃喃道，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毕竟这对我来说也算一件重要的事。”

        “嗯。”他颔首，没有再继续探究下去。

        啪！

        她和西里斯互相撃一下掌，转个圈就来到莱维面前。

        “嗨，莱维。”她搭上莱维的手，语气恹恹。

        “我想你的谈话并没有很顺利。”莱维乜了眼西里斯，有些嘲讽地问：“他究竟说了什么才让你在今天都会感到烦扰？”

        她看着莱维，他今天穿了一套全黑的礼服，钮扣是银色的小恐龙，配上一条红金波点的领结，袖口挽到手肘，带点童趣又冷酷。

        “只是一些关于将来的问题。”她露出个小小的微笑，深吸一口气：“就是问我想不想跟他同居。”

        “什么？”莱维的表情一瞬间僵掉，尝试找一些词语，最后挤出一句：“那真快。”

        她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挑挑眉道：“对，那真快。你怎么比我还惊讶，这不是巫师界的传统吗？毕业，然后结婚。我想，我总是要做出选择。”

        “是传统，”他冷笑一声，又似是劝喻道：“也不代表我们要随波逐流，反正我最讨厌这些框框条条了。”

        啪！

        “嗨，莉亚。”莱姆斯温和的声音响起，他的手虚搭着莉亚，隔着些距离放在她腰后。

        “你好吗？”她挪揄道：“今天是特别的一天。”

        “我很好，谢谢你。”他失笑道：“不过，我看你是有别的话想说。”

        “为什么答应了她？”莉亚忍了一晚上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你别为难我了。”他苦笑，脸上表情有些苦恼，“你知道答案的。”

        见他说得如此明白，莉亚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说：“她是个很好的人。”

        啪！

        再转一个圈，她又重新落回西里斯的怀抱，还是熟悉的温暖安全。

        对于这一晚，莉亚记得她跳了很多很多支舞，有狂热的、有深情的、有轻快的、有优雅的，直到后半夜她脚酸到抬不起来，干脆和克莱尔、莉莉一起脱了鞋继续玩。她记得到后来，她们都抱在一起哭了，为离别而落泪。她也记得自己的目光在很多人身上停驻，想著有谁以后再也不会见了。

        有一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真的毕业了，要离开这座孕育了她七年的城堡，独自踏上一条未知的路，再也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独立的高塔、温暖的寝室、宽阔的球场、宁静的黑湖、忧伤的禁林、平静的生活，都不再属于她了。霍格华兹，也不再是她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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