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伍伍哈利

哈利对很多事情都有点不清不楚。

        也不是因为他没有兴趣知道，而是因为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毫无顾忌地发问。不过尽管他经常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他却知道他的父母已经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在人世了，而他的亲人只剩下姨母一家和教母莉亚。

        姨母一家实在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他觉得他们已经尽了照顾他的责任。每天有饱足的三餐，衣服虽然不太多但是也足够，六岁时他们把杂物房清理出来给他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他觉得已经足够了，毕竟他能敏锐地感受到姨母和妈妈之间似是曾经有过些嫌隙。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时，他经常会疑惑他长得是像爸爸呢，还是妈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头上会有闪电形状的伤疤，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撞到或者划伤；他很奇怪自己手上为什么又会戴着一条脱不下来的链子，很明显地那绝对不是姨母给他的礼物，毕竟只有莉亚会记得他的生日。

        莉亚就像他妈妈一样，是他童年里唯一的快乐泉源。他没有很经常看到她，大概一年三、四天左右，她不常在英国，可是每次独处的时间都会变成他最快乐的回忆。她会带他去游乐场、主题公园、嘉年华会、冰淇淋店、冷饮店，总之一切他想做的事，她都会陪他做。她会给他买很多东西，衣服、鞋子、玩具，然后把所有都塞进一个小小的袋子里，告诉他想要的时候就边伸手同时边在脑海里默念，就像魔法一样，那样东西便会跳到他的手上。她也会很耐心地听他说话和给他讲故事，她所创造的世界全都是魔法有关的，有巫师、吸血鬼和狼人，让他向往不已。

        因为她，他才可以像普通小孩一样，在学校和老师分享暑假的趣事。

        在他的记忆里，莉亚经常都是个温柔和蔼的人。她唯一一次生气的时候是六岁时他扭着不肯回姨母家的时候。

        他哭喊着说他不想要回去，在那里没有家的感觉。他闹了好久好久，她都只是温柔坚定地说不，再后来是她严厉地告诉他不可以再任性了，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后来，她轻轻搂着他，眼眶有点发红地道，如果可以，我当然会让你跟我一起住，可是因为某些原因，现在还不能，你一定要跟姨妈一起住。哈利，耐心点，好不好？

        他擦掉脸上的眼泪，点点头，说了声好。

        七岁时，他第一次知道魔法的存在。莉亚告诉他他手上的项链是为了防止有机会出现的魔法暴动，而他额头上的伤疤也是魔咒遗留下来的痕迹。那年夏天，他在一个叫霍格莫德的魔法村庄度过了人生最愉快的假期。

        他有间大大的房间，装饰摆设都是他喜欢的，还有很多会飞会跳的魔法小玩意儿。他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然后被楼下传来的食物香气唤醒，之后被到庭院里游泳玩乐，这是他第一次有家的感觉。

        莉亚渐渐开始讲爸爸妈妈在学校的故事，他觉得自己乐像是从另一个角度重新认识他们。他知道妈妈有红色的头发，成绩优秀又受欢迎，但是她最不喜欢的竟然是爸爸，一个传闻中自大又爱恶作剧的鸡窝头。

        之后莱姆斯开始跟他说掠夺者的故事。他曾经好奇地问过他，为什么那两个叫西里斯和彼得的人都不和你们来往呢？是因为你们吵架了还是什么？

        镜子中的莱姆斯神色闪过一丝落寞，语气有点苦涩地说，对的，哈利，很不幸地，我们吵架了。

        真可惜，他撇撇嘴道，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认识西里斯，他听上去超级酷。

        莱姆斯笑着点头，对，他真的很酷。

        在十一岁的某一天，他挣扎了许久才有勇气道，莉亚，我想我已经长大了，能够好好接受一些事情了，我能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而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藏在被子里的手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心跳也渐渐加快，他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期待。

        她静默了许久才轻叹说，也是，你该知道了，我们不能让你上学时才知道。

        她走回房间，坐在床边，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这是个关于一个坏人和整个魔法界的故事。”

        “他们带着你藏在戈德里克山谷，而地址只有西里斯知道，如无意外的话，你们应该会一直藏到伏地魔被消灭。可是有一天，伏地魔不知道如何知道了你们的地址，敲响了戈德里克山谷的大门，詹姆和莉莉没有防备，一瞬间就被夺去了生命。”

        “难道不是西里斯告密吗？你刚刚说只有他知道地址。”他有些恼怒地问。

        “看上去是的。”她干涩地道：“可是我和西里斯认识了很多年，我们也非常亲密，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出卖詹姆和莉莉，他宁愿自己死掉也不会让他们有危险。莱姆斯也相信他。我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到底做了什么才要把自己关在阿兹卡班，又为什么要伤害彼得，可是我相信他。我也不是说你要和我抱有一样的看法，只是我想让你知道而已，你要有自己的判断。”

        “他听上去的确不太像会背叛朋友的人，而且我相信你和莱姆斯。”他思考了很久，才吐出一句，又补充道：“还有，我记得你曾经给我看过我出生后不久拍的照片，他看向我的时候总是笑着的，也会小心翼翼地逗我玩，感觉上他是个很好的教父。”

        “他该会是的。他不是一个坏人，他只是有点冲动和固执，时常让情感主宰着头脑。”她叹道：“也许我们有一天会知道真相的。”

        “那我怎么还活着呢？”他轻声问，绿色眼睛流露出迷惘。

        莉亚微微一笑，抱紧他道：“因为莉莉对你的爱比所有魔咒都强大，所以伏地魔的死咒反弹在自己身上，这也是你额上伤疤的来源。”

        “是我害死他们的吗？他们是为救我而死的吗？”他的眼泪忍不住落下。

        “不是的，哈利，你要记住，夺去他们性命的是伏地魔，你只是很幸运地活下来了。莉莉和詹姆在魔法界被奉为英雄，巫师们都觉得他们是杀死伏地魔，终结战争的人。”

        “我不想他们做英雄。”他低声委屈道。

        “我也不想他们做英雄。我只想他们好好活着。可是发生了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我们改变不了。”她帮他拭去眼泪，缓缓地道：“你被人们冠上救世主的称号，所以上学时一定会受到很多关注，不要害怕，也不要逃避，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好好做自己便足够了。”

        “那你能带我去戈德里克山谷吗？我想看看爸爸妈妈。”他犹豫着说。

        “好，”她轻吻他的额角，悄声道，“我们一起去探望他们。”

        他站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雕像前，眼泪在他知道以前便流下来了。眼前是笑得十分灿烂的爸爸妈妈，而他则还是在襁褓中的婴儿，一脸懵懂无知。曾经活生生的两个人，现在就只余下冰冷的雕像和一句墓志铭：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

        他不解地问莉亚，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有这一句刻在他们的墓碑上。

        她静默片刻说，死亡是我们最后的敌人，不要害怕，要与之对抗，也要坦然接受。

        我不懂。他皱眉道。

        她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懂呢。

        哈利绽开一个笑容呢喃道，好吧，总有一天我们会懂的。

        那天他在墓地里坐了许久，最后走到旁边的大草地收集了一大束开得正灿烂的野花，再用一根草把他们绑起，轻轻地蹲下放在墓碑前。他的手抚过他们的名字，低声道，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一个周未的下午，他收到猫头鹰的来信，他被霍格沃兹取录了。他兴奋地攥着信跑去厨房，激动地拿给莉亚看，手舞足蹈地道：“你看，我是霍格沃兹的学生了！”

        她放下手中的鸡蛋，张开双臂迎接跑过来的哈利，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会是一个出色的巫师的。”

        他在她怀中抬起头，眼睛扑闪扑闪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对角巷呢？你知道，买校服还有长袍什么的。”

        “下午，”她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额头，轻笑道：“我们下午便去。”

        对角巷在暑假的时候向来都是热闹非凡的，凉凉的夏风在人群中穿梭而过，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很多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巫师都在采购入学用品，挤得水泄不通，令他有种窒息的感觉。莉亚看着他有点迷糊的样子，便拉着他走到弗洛林冷饮店，点了一个曲奇和红桑子口味的圣代，笑着道：“是莉莉最爱的口味，我猜你会想尝一下的。”

        “当然了。”他脑海浮现出年轻的爸爸妈妈坐在同一个位置，然后开心地分享着两杯圣代，嘴角忍不住渐渐弯起。他终于走进他们的世界了。

        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暖和煦，夏风轻轻拂起他垂在额角凌乱的头发，他随手一拨，却听到不知道是谁大喊了声：“是哈利·波特！我们的救世主。”

        街道有一瞬间的静谧，然后路人们都齐刷刷地看过来。低低的议论声响起，他们毫不掩饰的目光让他想起动物园里被围观的动物。

        “真的有闪电伤疤呢。”

        “原来已经过去十一年了。”

        “他看上去不像是救世主呢。”

        “我真想摸摸他的伤疤。”

        他有些无措转向莉亚，只见她冷下脸，扫过那些路人，嘲讽地道：“难道你们除了在这里露出无知愚昧的样子外，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吗？”

        那些人像是如梦初醒般，脸上神情有点尴尬，连忙左顾右盼地散开，只是那些议论声一直都未曾停歇。

        “他们总是忘记救世主也是人。”她淡淡地道，皱着眉，“他们十一年来都是把你的故事当作睡前故事说给他们的孩子听，但是他们忘记了你也是个孩子。哈利，尝试习惯吧，然后等他们失去兴趣，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噢，梅林，那些人！”一个微胖妇人攥着两个小孩挤过来，气喘吁吁地走到他们面前。她看上去十分和蔼亲切，脸上的笑容，要他形容的话，是一个母亲的标准慈祥笑容。她上前把莉亚拥入怀中，惊讶地道：“莉亚，我都不知道你回伦敦了，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莫莉！”莉亚扬起个笑容，感受着她温暖的怀抱，像是十年前每次出任部和离开总部时她给她的怀抱一样，倾注着她的祝福和关怀。她瞧见躲在她背后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惊喜地道：“这一定是罗恩和金妮，想不到他们已经长那么大了。”

        “时间飞逝啊，你说，这些年就一眨眼便过去了。”莫莉笑着叹口气，又想起什么地道：“听着，这个周末，你和哈利一定要来陋居，我们有晚餐聚会。”

        哈利在旁边乖乖地听着，时不时和面前的两个小孩对上眼。小女孩很羞涩，每次都会把飞快地把眼睛移开，小男孩则是很好奇，像是把他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篇。

        男孩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地凑到他身边问，你真的是那个哈利波特吗，那你有那个伤疤吗。

        他看着罗恩好奇的眼神，想了想，便拨开头发给他看了眼，道，嗯，我想是的。

        罗恩呆呆地看着伤疤再看着他，摸着头有点尴尬地道，我还以为救世主会是怎么说呢，就是看上去超级强壮超级厉害的，不过你好像就是和我一样的普通人。

        哈利笑颜逐开，对他说，对，罗恩，其实我只是普通人。

        后想，罗恩变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一起闯过各种小祸，迟到、夜游、缺课，直到有一天，他们把一个女孩子气哭，惹她躲在洗手间里，更糟糕的是那天学校里竟然有巨怪来袭，他们只能狂奔数百米把她找回来。

        但不幸地，还是遇上巨怪了。

        莉亚在第二天便把他斥责了一顿，先不说他们鲁莽地想要对付一只成年巨怪，他们本就不应该在背后说女同学坏话，毕竟别人只是好心想要帮他们而已。

        他想了许久，最后拗不过自己的良心，只能拿上莉亚替他买的礼物，挂着个尴尬的笑容和罗恩一起跑到赫敏跟前郑重地道歉。

        于是，他们的小团体又多了一个人。

        每次他闯了什么祸，又或者将要做什么坏事情，他都爱写信告诉莱姆斯，因为他总是包容和支持着他各种小冒险，并会在信末告诉他哪里哪里有秘道、有巡逻，再补上句，千万不要让莉亚和克莱尔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事。

        他觉得他们三个绝对有好好承传到掠夺者的精神——就是经常闯祸不断，早上不上课，晚上不睡觉，闲时掉几分。赫敏经常对他们的行为表示不满，可最终每次的活动都少不了她。他相信爸爸也绝对会为他骄傲的，也不是说他变成了一个麻烦学生，虽然他确信这会是原因之一，而是因为他是历史上第一个一年级便进了魁地奇校队的人。莉亚知道这个消息后兴奋极了，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称赞的话给他，然后立马买了一把最新型号的飞天扫帚给他，让他在早餐桌上成为全校的焦点。不过这次，他喜欢。

        当然，莉亚对于奇洛教授的事便欣赏不起来了。

        赫敏坐在病床边眉飞色舞地道：“我刚巧去找邓不利多教授，她看不到我，一进门便超级生气地骂了教授一顿，说他没有保护好我们。我以为教授会反驳，可是他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你们真的该看看那个场景！”

        罗恩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嘴唇动了动，挤出句：“哈利，现在取消我们暑假的活动会不会太迟了？”

        “她很温柔的，真的。”哈利连忙澄清道，看着两人怀疑的眼神，继续保证：“她不会这样说我们的，绝对不会。”

        在哈利家的两个星期成功让罗恩和赫敏改变了看法。罗恩表示这是他最自由的日子，也能随意在家中玩魁地奇，最重要的是莉亚总会带他们去不同地方玩耍。赫敏则激动地道莉亚的学识十分渊博，更十分有耐心地解答她的各种各样学术问题，是她以后的榜样。

        二年级的生活比起一年级更要多姿多彩，因为莱姆斯在暑假时给他分享了不少小秘密，比如说厨房的位置、禁林的秘密基地、石像鬼的秘密。他本想着今年是时候该让妈妈骄傲，也就是说要好好学习，至少博一个年级前十回来，可是在听到那奇怪的声音后，他的计划便打乱了。

        他被指控为所谓的密室继承人，是石化同学的凶手，事情愈演愈烈，一切像是有人在无形地推动着。他很生气，又很无力，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才能洗脱自己的污名。

        他跳进密室的时候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便是要弄清楚这一切，他不想别人误解他，说出各种各样不好的话，什至牵扯到他的爸爸妈妈。

        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到莉亚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嗑睡。他忽然有点害怕，想起赫敏曾经说过她上一年在校长室发怒的事情。他把身子缩了缩，打算继续睡，却不小心惊醒了她。

        她海蓝色的眼睛出乎意料地没有愤怒，只是轻轻抚着他的头发道：“哈利，你真是个勇敢又善良的小笨蛋。”

        他小心翼翼地对上她的眼睛，踌躇地问：“你没有生我的气吗？对不起，莉亚，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

        “我没有生气，傻瓜。我只是在想，莉莉和詹姆一定会为你骄傲的。”她柔声道。

        “即使我逃课、经常被关禁闭、爱惹麻烦、又考不到年级前十？”他问。

        “没错，即使你逃课、经常被关禁闭、爱惹麻烦、又考不到年级前十。”她失笑道。

        “那你为什么不生气呢？”他疑惑地问。

        她微笑道：“因为我们有整个暑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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