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南风

楚昱拿不到解药又怕扶月再想不开，翌日，楚昱又进了宫，沈余之正在玉衡殿批折子，见他来了，赐了座便不再管了。

        沈余之甚少有如此认真的时刻，整日里楚昱见的他像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如今全神贯注处理大小事宜的模样让楚昱也不好打扰，静静的坐在一边。

        沈余之写完一封封信件，盖了张印，让人不必大张旗鼓的送去，显然都是密信，楚昱估摸着都有五六封，全部都是送往燕幽国都泉安的。

        说起来，自从沈余之打下后越，燕幽不少官员的亲眷开始迁来后越，很明显沈余之是打算长居后越了。

        此事说来很好理解，燕幽内部稳定，后越世家贵族盘踞，若不将其稳定下来，等过个一十二年再回头来看，恐怕后越又要改姓了，再者，依沈余之的说辞，后越皇宫比燕幽的舒服多了。

        “爱卿何事求见？”

        楚昱自然是为解药而来，可对方正忙完政务，他若一次两次三次都是为了私情，未免太招人厌烦，也显得自己只知道这些琐事，无甚大用，所以楚昱先说了些其他事情，比如林用，比如周家。

        “……臣最近还听说楚剪云要办一场春日宴，说是要为周家女郎选看，此事她说与了楚皎云，说自己对燕幽重臣不甚了解，让卫侯帮忙看看燕幽有哪些年轻人是好的。”

        “联姻。”沈余之轻嗤了声，转而问道：“你说他们联姻为何不找孤？与孤结亲不才是最保险的做法？”

        楚昱心头生出一丝异样，乃至是不快，“陛下不是喜欢男子吗？”

        “所以你觉得他们不会争破头将容貌姣好的郎君送进宫？”沈余之手指轻扣桌面，“一个家族里不可能都是废物，上次孤见过了他们的嫡系，这次也该见见他们的旁系子弟了。”他站起来，透过格窗看向外面的春日暖阳，“如今天气不冷不热，倒是狩猎的好时光。”

        楚昱琢磨出他的意思，“陛下是想借此机会多识人才？”这样的话倒是可以。

        “此其一。”沈余之弯着眸子笑道：“后越的皇宫太大了，孤独居深宫着实寂寞。”

        楚昱的脸色阴沉下来，“宫殿内侍从起码有五百多人，陛下何来寂寞？”

        “孤枕难眠啊！”沈余之走过去搂住他的腰，“爱卿，你今夜就留下来陪孤吧。”

        楚昱身子不动，还板着脸，沈余之在他腰上捏一把，“别不乐意，等过段时日，你就是旧人了，到时候想爬龙床都没机会了。”

        楚昱闻言心头更是烧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带着一股子怨气道：“陛下不日前还说臣是您的心肝儿宝贝。”

        沈余之坦然道：“孤有许许多多心肝儿宝贝，卫业是，许子宜是，魏可振贾荀丹阳等人都是孤的忠臣良将，都是孤的心头好。”

        楚昱听懂了，他在沈余之眼里远不如卫业等人来的重要，他就是爬床那一类中的心肝宝贝儿，是沈余之解闷的玩意儿，等沈余之身边有了能带来更多的利益的新人，他自然就被比下去了。

        这些事情其实楚昱心里一直清楚，沈余之不昏聩，他看起来散漫随性，行事无章法，可实则皇权之术他运用的极其精巧。

        楚昱心里明白，仍是忍不住生气，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燥郁的想发脾气，但为了自己这条命，又不能真的冲沈余之发火，他道：“扶月的解药，陛下能给我吗？”

        “不能。”

        “臣要的是十日一次的解药。”楚昱道。

        “孤说了，不能。”沈余之再次拒绝道，他用手背在楚昱脸上拍了两下，语气轻蔑道：“小蛮夷，别以为孤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想着早早拿了解药请大夫帮忙造出一样的药来？再或者提前多拿些解药，让扶月离开兆阳，你再每次周转，令人快马加鞭的悄悄让他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服用解药，让他无忧无虑后半生？呵，上将军高义啊！”

        楚昱的心思全被他猜中，“陛下不就是为折磨我吗？这样……”

        “孤要你看着他受你连累。”沈余之打断道。

        楚昱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拽着沈余之往外走，暴躁道：“走走走，睡觉睡觉！”

        后越宫殿修的极尽华美，寝殿和玉衡殿离的再近，也隔的很远，沈余之被他扯着走了两步，没出玉衡殿就又被楚昱背着了。

        清晨，沈余之穿戴好，叫人退下去，自己掀开床帏。

        “小蛮夷，别装睡了。”

        楚昱心说他眼上蒙着布，谁知道他是装睡，身子一动不动的。

        “扶月的解药你不想要了。”沈余之靠着床帏懒洋洋的说道。

        楚昱翻了个身，坐起来，“臣在。”

        “卫业来了，等会儿你和他一起出宫去。”沈余之在他唇边亲了下，“要乖乖的。”

        “遵旨。”楚昱说完，仰面又倒在了床上。

        卫业看着楚昱脖子上昭昭可见的印子，不自然的咳嗽了声，“陛下说，要我们去街上转转。”

        “走吧。”

        楚昱被奉命而为的卫业拉着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逛着，近中午时去了兆阳城中高门显贵最常去的酒楼。

        这不是楚昱第一次留宿宫中了，但谁也不知实情如何，说不定是楚昱惹了陛下不快，在宫外跪了一夜呢，可这次楚昱脖子上的印子，再加上不太利索的双腿，难免令人浮想联翩。

        卫业见他走路时双腿发颤，为了照顾他，一改之前大步流星的飒沓，慢步走着，吃完饭还帮他叫了马车。

        楚昱一脸铁青拒绝，卫业好言相劝，暗中的视线逐渐朝他们聚起来时，楚昱忍无可忍的坐上了马车，逃避的躲开了各种视线。

        沈余之！

        昨天他背着沈余之几乎走了一遍后越宫殿，大大小小的数十上百所宫殿，他走完六个大殿便累的没有了力气，后来，沈余之下来陪着他走了一会儿，等他稍微缓过来了，沈余之又趴上了他的背，总之，整整一个半时辰，楚昱走过了九个大宫，三十六座小殿，走到最后，沐浴都难消疲解乏。

        沐浴完，实在是累的没力气，被沈余之压在床上咬，真的是咬，对方还只咬了能露出来的部分，在最后时才在他喉结上吮了两下，把他弄得不上不下的，搂着他睡了。

        楚昱刚到家，沈余之赏的东西就下来了，瓶瓶罐罐的，其实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油之类的东西，但侍从没念，还是偷偷的把东西给的楚昱，这就很令人想入非非了。

        上将军府本就是沈余之在管，之前想让它密不透风其他人便探不出什么消息，现在沈余之需要，素瑶办事效率也极高，挑了几个人的把事情状似不经意的透露了出去。

        本来楚昱和卫业出去转的那一圈就足够引人注目了，派出去探消息的家丁绘声绘色的描述楚昱如何腰酸腿软，如何脸色苍白，风言风语还没消下去，素瑶便又在这火上浇了一把油。

        楚昱一开始能得燕幽武将青睐就让许多人觉得匪夷所思，现在一想，顺理成章啊！大殿上，陛下那一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是他们将信将疑始终不肯相信，毕竟后来射箭杀楚昱也是陛下。

        但是现在想想，这件事虽然不能证明陛下对楚昱有多少情意，可是至少能证明陛下是喜欢男子的。

        怪不得没后宫嫔妃，原来如此。

        孔家和丁家都派人去问了楚璋，楚璋隐晦的点头，他把那次撞见的事含糊一讲，两家都心领神会，更加确信陛下确实喜欢男子。

        燕幽将官这边有人美酒佳肴宴请，虽然没吐露陛下伪装成琴师同楚昱早早相识的事，但也同样默认了陛下好男风的事情来。

        文官，许子宜也撞见过，他是陛下的亲信，自然有走他门路的，绝版的字画奉上，许子宜推脱不过就暗示了几句，自己撞见过，玉衡殿内有男子衣袍，反正卫业都说了，这自然是陛下的意思，绝版诗书字画他不要白不要。

        一时间，兆阳城内各大家族纷纷震惊连连。

        后越贵族不送贵女入宫的原因有二，一是，沈余之在燕幽时都没有六宫妃嫔，他们不想一上来就犯了忌讳，二者，自己虽说是归顺了，但万一对方以为自己目的不纯可如何是好。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大家族都默契的没有送美人的想法。

        幸好是没送，货不对板啊这是！

        难怪陛下上次叫他们家族的子弟去校场，合着是这个意思。

        一时间又是感慨。

        次日，说陛下六日后要前往眠龙山春狩，各各家族子弟都可以去，热闹热闹。

        上次各各家族都送了自己嫡子过去，想着在新帝面前露个脸，可今时不同往日，上次他们没有明白陛下的真实意图，原来陛下喜欢的热闹是这种，这次就让那些旁系庶出子弟都去露露脸吧，家族养育一场，总要发挥点儿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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