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只要是你的命令

“一帆的话应该不用担心，”高英杰舀了勺冰淇淋，安抚地笑了笑。

        他们计划是将宋奇英和乔栖留在冰淇淋店里，自己则拿着冰淇淋回来训练室吃，乔一帆在安排完乔栖后就会回来，剩下的就交给宋奇英和乔栖来。

        这种全权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的方法，正是最初乔栖安排宋奇英和卢瀚文的法子，现在只是被高英杰学以致用了。

        可就算高英杰解释过了，卢瀚文也仍像一滩落在桌子上的烂泥，咬着勺子提起不起兴致来，“也不是担心一帆前辈啦……”

        “那是？”

        “吃醋吧。”

        邱非冷不丁一句话让卢瀚文瞬间坐直身子。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像是会为这种事吃醋的人吗！”

        邱非点头。

        卢瀚文震惊了：“怎么可能啊！”

        邱非沉默不语，只是看着他，明镜似的眼睛好像能映出对方竭力掩藏的秘密。

        邱非不说话也没做什么，卢瀚文就自己先放弃了和邱非对眼。

        “……”少年下巴垫在桌上，不情不愿扭过头，“好吧，我承认是有一点。”

        邱非不紧不慢咬了口冰淇淋，还朝高英杰耸了下肩，仿佛在说看吧这家伙根本三秒都撑不过。

        对此，高英杰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没好意思说实话，因为他其实……也以为卢瀚文不会同意这个提议的。

        卢瀚文连王伯母一句玩笑话都要记上整个飞行全程的，到了下飞机还要特地反驳人家，怎么看都是喜欢乔队到不肯撒手，这回能一口答应提议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从王伯母口中听到的事情被高英杰一直埋在心底，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该怎样是好，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和卢瀚文做朋友的，但只有乔栖的事上，他……做不到和平日一样与卢瀚文相处。

        说到底，也只是勉强自己隐瞒下来而已。

        卢瀚文没有半点意识到其他两位的心情，纠结了好半天才一股脑全给他们倒豆子出来。

        “啊真是！我承认我确实想和小乔妹子一起吃甜品啦！”

        “也有一点点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羡慕奇英被小乔妹子信任，还安排到攻坚手位置……”

        “小乔妹子为长河落日这么失落也觉得有点……”

        “有点不可置信吧……”

        一鼓作气的气势尽了，音量也越说越小，就是屋内电脑排风扇那点细微动静都能给他盖过去了，可又足够传入了另外两人耳中了。

        高英杰默默消化了一下对方的意思，结果大脑就宕机了。

        嗯……？

        是他的错觉吗？

        好像小卢他……

        完全误会了邱非说的是哪种吃醋吧？

        高英杰悄悄看了眼邱非，然而邱非的表情一向都是没有表情的，一时间还真有几分令人看不透的高深莫测感。

        找不到援军，微草少年纠结了一番，揣着自己那点隐秘的私心，终归是没说出实话。

        “可是！”

        卢瀚文一拍桌子，突然站起来。

        “奇英他看着就很失落啊！”

        他目光灼灼，像是一位浑身正气的小警察，义正言辞道，“奇英可是我的后辈，前辈照顾后辈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能是出于某种意味不明的心虚感，高英杰都被他拍桌子那一下给吓到了，这会儿望着桌对面的少年，说不出话来。

        而邱非默默注视着突然摆出前辈架子的卢瀚文，想到乔栖对宋奇英的照顾，突然间很想知道蓝雨究竟对这两人做了什么。

        怎么蓝雨这两个人……

        好像都对“前辈”一词有某种超越一切的执念？

        这种执着都能超越他对乔栖队长的那种过分依赖了。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同样对“前辈”有某种执著的邱非觉得蓝雨真是个不可思议到有点危险的地方。

        真可怕。

        “……而且”

        卢瀚文的声音低落下来。

        窗外一成不变的蝉声忽然提了，卢瀚文低头注视对面两个与自己同样被誉为天才的队友，这两人不太理解的表情让他忽然想起自己刚进入训练营的时候。

        那段……

        根本没有人能跟上自己脚步的日子。

        或许是b市的夏天太过漫长燥热，如今再回忆那段日子也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这段“很久以前的日子”里，自己做了什么呢？

        他遇到了小乔妹子，和她一起组成搭档练习，两个人共同参加娱乐赛，互相安慰，互相鼓励，直到现在又一起来到了总决赛。

        想到自己独一无二的搭档，卢瀚文可以清楚感受到胸口那股无以复加的强烈跳动，一如操作流云和凰兮凰兮在赛场上叱咤风云时的心情。

        与小乔妹子相遇之后，他的荣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更加坚定了，变得更加自由了，也变得，不再是一个人了。

        因为有小乔妹子，他才会来到这里，和这些人一起比赛。

        和这些真正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人一起比赛。

        能和他们一起比赛，是他来说是非常宝贵的时光。

        所以说……

        他怎么可能会阻止他们啊……

        因为——

        “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这支队伍啊！”

        甜品店里，只是几秒就发现现场只剩下自己和宋奇英的乔栖心情有点无奈。

        小姑娘很快就明白了，这恐怕是那些男孩子们做的决定吧。

        两人坐在小角落的沙发处，天花板的白光落在小蛋糕上，像是往上撒了些糖霜，晶莹剔透。

        有些拘谨的少年看上去和这里不太搭，但他全无所觉，只是紧紧注视着女孩，担心她会不喜欢。

        乔栖用小勺子挖了口蛋糕，奶油融化在舌尖上，喜欢的味道让女孩微眯起眼，像是被顺毛捋过的家猫，尾巴悠然轻晃。

        女孩喜欢甜食，这会让她心情愉快。

        见点心应该是合她胃口的，宋奇英不禁悄悄松了口气，还悄悄确认了下乔栖挑的几块甜点。

        好像更偏向于芒果和草莓两种口味，不过其他也零零散散各有一小块……

        “奇英。”

        女孩放下小银勺，嘴角柔软的弧度在灯光下有些晃眼。

        她规矩地将两手置放在腿上，微微低下头，说话的声音有点小，像是在恳求别人原谅。

        “今天的比赛，真的对不起呀。”

        “……！”

        宋奇英一愣，好像遇到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令他难以接受。

        少年立刻倾身，尽力解释道：“不是，乔栖前辈没有要向我道歉的地方，没能达到前辈预想是我实力不足……”

        他少有的急切。

        那份对前辈的重视，令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由前辈来承担。

        而这些，乔栖都懂得。

        刚刚消化掉的甜意重新漫上女孩眼睛，折着店内灯光，温暖甜蜜。

        她一向对这个少年有些没办法。

        “奇英，你听我说呀。”

        软糯的声线听上去就像是在讲一个童话，令宋奇英有些恍不过神。

        乔栖微微皱起眉，苦恼地组织语言。

        “今天的比赛，我错误地判断了你和对手的相性，这就是我的错呀，但是同样，经验不足也该是由奇英你接下来要努力的部分。”

        “无论我们自己接受与否，这就是事实。”

        “确实我是你的前辈，也是队长，更是规划队伍战术的指挥者，但是这些都不该成为推卸责任或是让队友独自承担的理由呀，对不对？”

        她以教导孩子的耐心口吻逐一解释给他听，宋奇英觉得刚才慌乱的心情都因这平复下来，可仍旧有点郁闷。

        理解她的想法和他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两者并不冲突。

        他懂得，却也仍旧不愿她来承担半分。

        少年桌下的双手慢慢握紧成拳，仅仅这一个动作就足够帮助他下定决心了。

        霸图给予他的从来不仅仅是练习上的教导，还有那份对坚信之物的执着。

        这种执着很多时候可能有些冥顽不灵，可正因为如此，也永远不会动摇。

        “乔栖前辈。”

        宋奇英抬起头，微微抿唇，像是有些苦恼该怎么跟她解释，只能选择跟她坦言。

        “前辈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要接一个转折的。

        宋奇英也确实说了一句但是，可他摸了摸后脑勺，难得有些局促不大好意思道：“但是，前辈，对不起，我好像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责怪前辈啊……”

        少年的脸上发红，不是害羞，仅仅是对这个事实和对没办法达成她的期望感到羞愧与抱歉。

        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又打出乔栖从没听说过的直球，小姑娘呆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这句话已经将她堵死了。

        无关道理，无关事实，就只是少年笨拙又平凡的一厢情愿。

        乔栖一直觉得，宋奇英眼里有她见过最纯粹的直率，可当她错误地安排了战术时，他却像是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还要对她说：放心，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所以你没有错，就算有错，那也要怪我自己蒙住了眼睛啊。

        宋奇英一厢情愿地相信，乔栖没有错。

        店内舒缓的音乐浸染着话语，让他说得每句话听上去都像是在闲聊，没有任何刻意，连虚假都显得累赘，仅仅是告诉她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在乔栖前辈把我安排在攻坚手位置的时候，我想自己应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决策是对还是错，或者长河落日会不会败给对手……可能是觉得无所谓吧，不，也不是无所谓……”

        他顿了顿，很纠结该怎么表达这种心情。

        对宋奇英来说，他更擅长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去行动，反而不太擅长描述这种无法一言蔽之的感情。

        最终宋奇英放弃了自己不擅长的解释，换成自己擅长的方式告诉她：“我那个时候想的只是执行前辈要我打败方队这一条要求。”

        小姑娘有点纠结，“可我觉得自己做错的就是那一条要求呀”

        “嗯……其实对我来说，要求的内容并不是最重要的。”

        说到底这里，宋奇英因为纠结措辞而拧起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好像找到了最合适的说法，让他感到无比轻松。

        宋奇英始终保持着背脊挺直的姿态，嘴角却松弛下来，轻松托起那份喜悦的心情，弧度礼貌清浅。

        “就算重来一遍，我想我还是一样的想法吧。”

        一样的想法。

        只要她认为他应该站在那个位置，就算明知道结果自己会输，他仍然会义无反顾地执行到底。

        无管道理，无关事实，仅仅因为下达指令的人是她。

        仅仅因为是她，他就不会考虑再多了。

        在这片夏日最凉爽宁静的地方，少年简单直白的话语竟是胜过了一切炽热喧嚣，热得足以灼烫耳尖，也闹得她久久无法回神。

        仅比对方高大一点点的骑士还未学会怎样对待女孩，只能笨拙地把蛋糕推给小公主，表情温柔而又认真。

        他对她说——

        只要是你的命令，就算是死亡，我也可以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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