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

　　我一向每天早上都是睡到自然醒，今天也一样，按照自然规律又是被尿憋醒，于是懵懵懂懂半睡半醒地下了床。刚踏上客厅的地板，正摸着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一声尖利的惊叫，把我从半醒状态彻底惊醒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玉秀正穿戴的整整齐齐，捂着个脸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想起身躲，又不知道该往哪儿躲，像遇见了鬼一样。这情形都不用问，肯定是看到我这非文明形象了。

                  靠！我怎么就把这孩子这茬给忘了？这些年一个人我行我素自由自在惯了，乍一面对这么个老实巴交特较真儿的乡下女娃，还真一时无法适应。我赶忙象作贼一样，溜回房间，随便套上一条大裤衩，喘了口气，再顾做镇定地走出来。

                  等我再来到客厅，她已经把手从脸上移开了，脸相当的红，像刷了红漆一样，不但红还泛着光。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看来这孩子是真吓着了。说不准，已经把我划归真的老流氓一类了。我连忙拉开冰箱门，拿了罐果汁，笑脸相迎地递过去。算是我为了主动打开这尴尬局面而做的努力。但玉秀低着头没接，不知道是不敢还是已经开始讨厌我。

                  听见我不怎么自然的几声干嗽，玉秀这才慢慢地半抬起个头来，眼睛还始终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这情形倒让我也不好意思起来，好象对人家姑娘做了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哥，我想给你做点早饭，却不知做什么？厨房里的那些电器，我都不会用。”好半天，这孩子总算是鼓足勇气先开口讲话了，但显然又回到昨天一开始的拘谨，全没了昨晚看我片子时的那一副放松自在的神气。

                  听到玉秀的话，我算是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说明她还没把我当坏分子。我心里一阵窃喜。

                  “不用做，大哥一般不吃早点。你饿了吧？”我把果汁打开倒了一杯递给她。

                  “我不饿！真不饿！”玉秀说着，却接过果汁喝的一滴不剩，喝完，又悄悄用舌头把挂在唇边的一滴果汁也卷进去。我笑了，又给她倒了一杯。

                  “玉秀，你今天怎么安排？”孩子就是孩子，两杯果汁下肚就好象不记得刚才的事了。她抬头定定地看着我，一脸茫然。

                  “我不知道，我听大哥的。东子哥说今天要把我的行李送过来，让我在家等他。”

                  在家？

                  我操！就知道狗日的没安什么好心。

                  完了，又被那狗日的涮了。阴谋！绝对的阴谋！一个天大的阴谋！从此我就得无条件地加入游击队，恨不得亲手阉了那狗日的日本杂种。

                  当然我更清楚，按玉秀刚才那话意思分析，这丫头绝对不可能只住几天就走。没想到在我身上真应验了那句千年古训：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我开始对昨晚的善行善举万分的痛心悔恨。如今这年头，做人，就得狠一点；想做好人，就得更狠；想做老好人，那就得狠上加狠。否则，准吃亏。

                  想到这里，我死死盯着玉秀那还有些微红的小脸，看得她有些局促不安，又窘起来。

                  我怎么看这孩子都不象是和东子狼狈为奸的同僚，越看越感觉这孩子没有现在一般世俗物质女孩的那种算计和功利。这娃看起来也挺可怜的，千里迢迢投奔亲人，却被送到了一个所谓的老流氓手里，无依无靠的，而且险象环生。我又妥协了，开始检讨自己，甚至突然萌发了特想收留她帮助她的念头。

                  我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干脆起身去了卫生间。趁洗漱冲凉的档儿，又把这事前前后后地理了一番。在赶她走和收留她之间，我摇摆不定，着实让我上了不少脑筋，直到热水器的水没有了，我也没拿出个具体决议。靠！不管这么多了，上面不是说过，改革没有固定的模式，摸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也算是建设社会主义新家庭的一次尝试。

                  冲洗完毕，回房穿戴整齐，到客厅看到玉秀还立在那发呆，我上前，对她做了个手势：“走，跟我走！”她也不问为什么，这孩子这点真好，让干什么都不反对，忒听话。

                  锁好门，转身下楼。玉秀不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她看我脸色不好，一直没敢说话，只是紧紧跟着。

                  先带她去楼下街对面的KFC吃了点东西，点了两份麻辣鸡腿汉堡，两个中薯条，还有两杯可乐。我把东西放到玉秀面前，小姑娘怯生生不知如何下手，我笑了，显然她是第一次吃。我拿起一根薯条沾了点番茄酱，递给了她，玉秀接过来，小心地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起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慢慢脸上洋溢出惊喜，狼吞虎咽大口吃起来。

                  “狗日的！真不是东西！”我心里对东子一顿臭骂。丫的这算是什么世道，同在一个蓝天下，同睡一张大地床，有人天天海吃海喝，吃香喝辣，鱼肉膏粱，有人就得吃糠咽菜，匝巴着小嘴。我看着玉秀，心里不是滋味，又去要了份鸡米花、鸡翅、冰激凌等等，看着小姑娘吃了个够。

                  然后带着她径直奔西单。想去给她买几身新衣服换上，我可不希望玉秀身上那种透彻清亮的美丽，就这么一直被朴素所包藏掩盖着，我也不愿意让周围不认识的人认为我有拐骗农村少女的嫌疑。

                  当然，更重要的，我早就想给燕子买一套前卫内衣。前几天刚好路过一个橱窗，模特身上看到过，特有感觉。只是一直没时间落实行动。借此机会，一起捆绑了。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进了西单，玉秀像是进了大观园，小脑袋拨浪鼓似的前后左右转个不停，一直咧着个嘴，小手死死抓住我的一个衣角，生怕她一不留神，我会甩了她。面对着这成片成堆琳琅满目的时尚物品，她连眼睛都顾不上眨一眨，可能连问问我那是什么都顾不上问了。不过时间有限，来不及带她瞎逛，随便瞅了一家服饰风格很适合玉秀的店面，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去。

                  我比照着玉秀的身材给她挑了几套衣服，递给她。在导物小姐的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不敢接，还往后退了两步。我瞪大眼睛，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拿去！换上！”

                  当玉秀从试衣间慢慢走出来，鉴赏过美女无数的我，还是被玉秀另样的美惊呆了。我想，也许玉秀天生就该是个公主，她身上有一种天然的没有一丝瑕疵的洁白纯净之美。我有点喜欢这个小美女了。  

                  导购小姐们很合适宜地夸我眼光好，会挑衣服，又夸了玉秀几句。爱美，是每个女孩子的天性，农村娃也不例外。听到有人夸她漂亮，玉秀不禁喜滋滋地走到我面前，用带着点小自信的口气问我：“大哥，你看，我穿这身衣服行吗？”

                  “美！简直太美了！”我大声地喊了出来。

                  听我这么肯定的说，玉秀忙转过身去，对着镜子，喜不自禁地打量起自己，一副陶醉的样子，似乎早上的尴尬和别扭根本不存在。

                  看她很满意我也高兴，快步去付了款，然后又转向内衣专柜。给燕子买那件内衣，同时，根据经验判断，也给玉秀挑了几件平时换洗的内衣。

                  走出商场时，顺手把玉秀原来的衣服，扔进垃圾桶。玉秀几次犹豫着想回去取出来。但，到底是没敢。我抚摸了一下她的头，抓起她的胳膊，这孩子的胳膊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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