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作为追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绝对冷静，赵云一直以来都觉得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件荒唐的事情。

带着一千五百虎贲军出营的时候，他依旧是在心里不断暗示自己，我此去只为观察西凉军的战局，若发现了有逃跑的诸侯，务必斩杀，不可留下了后患。

等他来到西凉军大寨前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看的心惊肉跳。

冷兵器时代的作战是纯粹的斗狠，这样的战斗条件注定是它的血腥。

此时的西凉军大寨外，尸横遍野，地上的鲜血甚至都能在龟裂的关中大地上汇聚成了溪流。

便是如此，他们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停不下来，拿起手中的朴刀朝着眼前人当头便劈下。

战斗到了这个阶段，已经是变成了只认衣服不认人的态势。

赵云从初平年间就跟随曹操，也是打过恶战的人，可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惊悚的战斗。

这一刻，他再也冷静不下来，深怕自己一念之差要悔恨终身。

“将军，现在就要杀进去吗？”见赵云将亮银枪提起，做好冲锋的姿势，虎贲军的校尉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们留在此地等候接应。”赵云决定只身闯虎穴，除了是不想因一己之私把虎贲军拖入险境之外，也觉得自己一个人更灵活一些。

没等那校尉答话，玉狮子如同一团火焰冲了出去，他们想跟也跟不上了，只能是听令守在原地。

寨子外的战斗已经堪称触目惊心，可相比于寨子里却是小巫见大巫。

寨子里的尸体已经多到影响军士们移动了，西凉军像蚂蚁一样挤在一团相互大砍大杀，鲜血甚至把沙尘土地都浸泡成了淤泥。

这种时候，若是谁不慎跌倒，绝对没有再爬起来的可能了。

混战的各路诸侯中，并没有哪一路能够呈现出势如破竹的态势。

如果一定要说有谁的战局算是顺利，还是要属马腾的部曲。

万人敌的马超与庞德带着一队骑兵刀枪开路，侧翼则是由马铁与马岱压阵，不说碾压态势，到底是没人能挡得住他们。

相较于乱战的军士，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明确的，那就是追着韩遂的部曲暴打。

起初还是打的有来有回，等马超冲入羌人队伍中后，他们心中对于马超的天然恐惧感使得这支队伍有形无神。

阎行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想证明给羌人看，马超算不得天威将军，能不能过他手中长矛还俩说。

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缠着马超来打。

历史上的阎行，长矛被马超折断，但他也利用折断的长矛重伤了马超，二人的武艺一时半会还真是没分出个高低。

长矛与长枪激战的火花四溅，打了三十来个回合也没比出个强弱。

势均力敌的对战似乎压倒了羌人心目中对马超的恐惧感，他们开始拿出了马背上长大的本领，凭借着精湛的马术与刀法，暂时的稳住了阵脚。

“阎行，今日便是汝家翁婿双双归天的日子！”

马超与阎行打的难解难分的时候，混乱的战场一匹黑马跳了出来，操着截头大刀的庞德冲向了阎行。

单论武艺，庞德也算得上是一流悍将了，只不过这些年马超的威名太盛，才将他的战绩所覆盖。

如今二人同时攻向阎行，区区五个回合就把阎行杀的扭头就跑。

背负了韩部第一猛将头衔的他当然也不畏惧死亡，他担心的是自己这一死，韩部只怕要大乱了。

打不过他们二人，只能是绕到马腾部曲的后方，最起码能迟缓他们的锋芒。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一人一马跳到马腾的部曲中间，长矛大开大合，杀的西凉军人仰马翻，血雾弥漫，周遭竟无一合之敌。

“贼子休狂！”伴随着一声娇咤，银枪一点寒芒枪出如龙从背后刺向阎行。

阎行如背后长眼直接使出回马枪，将马云禄这一击给打偏了。

看不得阎行将自家的兵马如砍瓜切菜一般蹂躏，马云禄顾不得自己到底能不能战的过阎行，提枪再冲。

这份豪气，倒也不是马家人独有的，事实上，整个雍凉都盛行这种有敌无我的冲劲。

“贱人，当初若不是你，联军何以至此！”

等阎行看清楚马云禄后，气不打一处来。

在他看来，当初如果自己坚定的不顾她的生活去斩杀赵云，曹操肯定不会再信任马腾了。

自己的妇人之仁，竟是酿成了今日的大祸，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完成一次自我救赎。

而马云禄，当然就是最好的救赎对象。

他舍弃周边攻来的军士，策马冲向马云禄，长矛与银枪碰撞的铿铿作响。

单论枪法的造诣，即便是强如阎行也没法快速将其斩杀。

但局势并没有平稳太久，仅仅是十个回合就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到底是女儿身，即便是枪法如龙，奈何气力悬殊太大，阎行步步紧逼，马云禄被打的节节败退。

在第十三个回合的时候，刚刚接触，阎行一计泰山压顶，双手举枪格挡的马云禄吃不消这股巨力，银枪落地，双手的虎口鲜血汩汩流淌，紧接着阎行一计横扫千军，马云禄条件反射的向后躲闪，长矛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战马的脖子，瞬间人仰马翻。

“就连你大哥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凭你也敢出来献丑，给某死去！”阎行一勒缰绳，战马高高跃起后，借着下坠的力道，长矛恶狠狠的刺向马云禄。

父亲，大哥、二哥...永别了...

马云禄缓缓闭上双眼，准备接受战场上马革裹尸的命运。

从她第一天提枪开始，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恨只恨自己未能为父亲分忧。

长矛在马云禄面门的一寸之地被旁边刺来的枪尖顶开。

没等阎行看清楚来人是谁，长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下而上反刺了过来。

阎行不敢怠慢，提矛便挡，耳旁听的铿铿声响起。

来人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他几度想要还击，对面的长枪却如鬼魅一般刺了过来，从阎行的视角看去，除了冰冷的枪尖是那样的清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虚化了。

一枪、两枪、三枪...

亏的战马灵性后退，勉强招架住这快若闪电的攻势。

一连七枪刺完，终于停了下来，冷汗涔涔的阎行赶忙调转马头后退了十几步。

等他再度转身看去，马云禄的身旁，一张冷峻的面孔映入了眼帘。

他心头一震，咽了咽口水，指着来人惊呼道：“你是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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