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游泳馆噩梦

李宇航嘴里，快要来了的一顿饭直拖到日头西斜。

        “开饭了！”两位同学抬了一个竹编箩筐走了进来。

        众人一拥而上，也不顾竹筐中是何物，能饱腹即可。岳星她们没去凑热闹，崔玥和赵静依排了一会儿队，领了一份回来。

        发放的餐食一向有定数，今天隔离的人少就占便宜，明天隔离的人多就自认倒霉。

        送饭的同学问李宇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游泳馆逃出来的，听他们说几百号人一起出逃就剩这些了。”

        闻者心惊，“挺可惜的，快要派人出去先营救周边同学了。”

        被议论的主角没空听他们的讨论，接过食物，使劲往嘴里塞。

        宿管阿姨陈来娣目睹这群孩子的吃相，从队伍中撤了出来。跟着小岳她们每天吃的还算不错，不必要为了这一口，想着将吃的留给更需要的这些同学。

        崔玥领来食物，先与七色光小队研究一番。一块根茎类植物，像是去了皮的土豆内芯，还有一小杯绿颜色的“水”，看起来都像是植物系同学的杰作。

        “从李宇航轻松给我们提来一壶热水的行为来看，图书馆水资源并不紧张，可能相对应也并不存在食物危机。”岳星将食物递还给崔玥，“尝尝看味道如何？”

        崔玥用牙齿小小咬了一块，又喝了一点绿色饮料。皱起了眉头，逼着自己咽了下去，“唔，这土豆块还行，没什么味道，一股生生的涩感。这水可就难喝了，麻的我舌头没反应了。”

        从食堂门口起，赵静依对贺青涛带上了很大的偏见。她将食物搁置一旁，没好气的指责，“肯定是我们好会长干的事，隔离期的人就是没价值的人呗，只配吃猪食。”

        “赵静依，你能不能管住你这张嘴，别乱说话。”崔玥严肃的警告她。她们虽然还和408在一处，但其实彼此心知肚明，这样结伴同行的日子到了图书馆，也就到了头。

        赵静依如果还想与她一道，得先学会管好自己的嘴，学会谁能得罪，谁得罪不起。

        崔玥与岳星说：“她不是故意的。”

        岳星丝毫不在意，笑着问她：“怎么？你觉得我会向贺青涛打小报告？”

        这种不设防的笑意实际带着压迫感，崔玥顿时明白了有些生在云端的人，在高级优良的家庭教育影响下，自带着威慑力。

        这种人不管末日前，还是末日后，都招惹不起。

        崔玥更加羡慕陈莉茹了，一眼望去，那是和她一样出身平凡，长相清秀，一路普普通通念到大学的芸芸众生。

        可她一句，“阿星，别闹。”

        岳星就会可可爱爱贴过去，乖乖听话。可见万事感情为先，她并不是那种睥睨众生，高傲不可一世的千金女。

        遇到危险，自己往上冲，保护队友于身后。

        崔玥几次想着如果当初选专业时，她选了法学而不是汉语言文学，明明两个专业的录取分数不分高低。如果，她也能遇见一个岳星多好啊。

        “崔玥。”岳星叫住了和她们拉开一定距离的崔玥，“有事记得来找我，毕竟我们曾经同生死，共命运，并肩作战过。”

        “好，我记住了。”瞎想什么如果，她已经遇到了岳星，是她并肩作战过的朋友。

        她们没去领餐，李宇航过来关心了一嘴。岳星婉拒了他的好意，称中午的泡面吃的很顶，晚饭她们不打算吃，还是把食物让给那些饥饿的同学比较好。

        而另一侧，蒋思帆的室友从嘴边节省，匀给她一些食物。并且劝她，“思帆，你就放弃她吧，她伤的那么重，没救了。”

        蒋思帆接过食物并没道谢，反说：“这是你欠我的。”将不知名植物块慢慢掰成小块，喂给伤重的朋友，“我会救她，你别管了。当初在游泳馆，你不也最擅长冷眼旁观，只有李黎帮我。”

        蒋思帆暗下决心，绝不会放弃李莉。喂了她大半食物，待李黎摇头不再吃，她将剩下的一块整个塞进嘴里，机械咀嚼，眼神落在了之前救她的那些人身上。

        她有预感，她们会是自己和李黎的救命稻草，仍旧活在阳光下的救世主。

        席地而坐，靠着墙壁。岳星有预感待会那个叫蒋思帆的同学会来找她们求助，要是没猜错，还是要通过她们之中看上去最具亲和力，最富同情心的你莉莉妈下手。

        她们在等，假如要求没那么过分，能帮一把是一把，蛮可怜的。

        人家不来，陈莉茹心焦频频去看，岳星有理有据地说：“别看了，现在天色还早，怕惹麻烦，她不会过来的。”

        等到夜黑风高时分，蒋思帆必来夜会。

        怎么一天天这么多事情，白天要高温赶路，夜晚还要处理突发事故，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蒋思帆是个很有耐心，很有毅力的女孩。作为计算机专业的年级第一名，她已经大四了，在市里的互联网头部公司实习，为了省高昂的租房钱，仍旧住在学校宿舍。通勤时间长了点，但是省钱，熬到毕业，她顺利入职……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一夕之间，轻而易取便塌了。

        落到如今田地，尽也能耐住性子等到后半夜，人人入睡，困倦不堪时才行动。陈莉茹睡得浅，她挨个叫醒自己舍友，岳星真的累了，徐芷捏着她秀挺的鼻梁，她通气不畅才转醒过来，不情不愿的哼唧。

        “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去找谁，你们可以帮我吗？”蒋思帆想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徐芷比陈莉茹更先说话，“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没有药，也不懂医术。”

        蒋思帆急着说：“不是现在，明天。我知道你们有人脉，那个人对你们毕恭毕敬，客气得很。”

        齐刷刷看向岳星，没睡醒的岳会长脑子还没清醒，就被委以重任。

        大家看我干什么？哦，我好像是学生会副会长来着。岳星没把话说死，留有余地，“我们也刚来不知道这里什么情况，不过我答应你，明天尽量找人帮忙，看看能不能救你的朋友。”

        早按商量好的来，有人扮白脸，有人演黑脸。夏彩霞道：“帮不能白帮，你可以说说游泳馆的事情，当做我们帮你的交换条件。”

        几乎相当于白帮忙，毕竟游泳馆现在空无一人，与她们无关。

        但是心理上，必须给蒋思帆营造出她们不能打白工，需要有交换的印象。

        蒋思帆聪明，懂得她们的意思，感激涕零。并没有产生承了人家的好意，还敷衍作答的行为。

        甚至直接撕了自己的伤疤，“游泳馆当时有一百多个人跑来避难，他们大多住在马路对面的宿舍区。而我和我舍友在游泳馆勤工俭学，打扫卫生。每次结束工作宿舍都锁门了，我们就在游泳馆休息室凑合一宿，当晚直接晕在了那儿。游泳馆很安全，一开始逃难的同学不少带着各种零食，水……后来，日子越过越长，等不来救援，吃的喝的越来越少。”

        “等一下，你穿着旗袍打工？”夏彩霞打断了蒋思帆的话，适当警告她，“你可别骗我们，试图博取同情。”

        在食堂，我们已经吃过亏，有经验了。

        蒋思帆信誓旦旦，“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骗你们。”继续往下讲述，“为换一点吃的，争抢，哀求，出卖，无所不用其极。我们甚至开始喝游泳池的水，只要能活着。我有几分姿色，游泳馆有一些男同学，提出了狗屁末日狂欢论。他们……”她记不起伤害，只牢牢记得泳池的消毒水，噬人心肺。

        长吐一口气，语气平静，仿佛在谈别人的事，“他们杀了李黎的舍友，因为她抵死不从。翻了她的包，将她的衣服换给我穿。她的脸，她的身子浸在水里……那些水，我们还是喝了。”

        这是怎样的人间烈狱，想想都难以接受。

        眼神牢牢黏在那件黑金旗袍上，徐芷越来越眼熟，她声线波动，“那个女孩是不是叫江小梦？”

        戏剧社江小梦，校文艺部江小梦，嘴角有两个酒窝，笑起来甜甜地，和她的名字一样甜。

        甜甜的叫她徐芷，甜甜的祝她离开文艺部之后，前程似锦。那是她的朋友，是她的朋友啊！

        蒋思帆说：“是，她叫江小梦。可能是因为这件旗袍吧，在逃跑的时候，李黎拼死护住了我，我们将坏人推进了丧尸堆，替江小梦报了仇。”

        徐芷无声落泪，“那是她最喜欢的设计师设计的旗袍，一件上万。我们上次见面，她还在努力攒钱。该多高兴啊，买到它的时候。”

        难怪逃难时候都要珍惜的带着。

        听故事容易，但故事里的人是你的熟人，所有的悲痛情感突然涌了上来。

        岳星第一次见徐芷这么脆弱，无声痛哭，只能在一旁悄然陪伴。

        陈莉茹顺着徐芷后背，说着当晚在食堂，岳星安慰她的那些话，“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最终，蒋思帆站的笔挺，珍惜的拉展身上旗袍的褶皱，“我会替江小梦保护好这件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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