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傀儡音符

山上的寒气重，江风拉着楚歌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走了一会儿后，就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了他：“你穿上。”

        楚歌有些犹豫的伸出手，问了句：“你不冷吗？”

        江风清浅的笑笑：“你忘了，我是冷血动物。”

        这话把楚歌说得一愣，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有时候还真会忘了江风是妖。

        他拿过他的外套穿在身上，又抬眼望了望前面弯弯曲曲的山路，略显疲惫地问道：“你以前来过山神岭吗？”

        江风摇头：“没有，我也是今天才来这个地方。”

        “那你怎么就确定在这里能找到诅咒的源头？”

        江风径直往前走着，闻声脸色微沉，可语气仍是淡然：“那首歌谣不是唱的什么‘山神’吗，提起山神，当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山神岭了，毕竟传闻这个地方从古至今就信奉山神。”

        这个楚歌倒是也听说过，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江风又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天色渐黑的时候，才来到了一个隐蔽在山林中的寨子里。

        这个寨子以老人居多，一些或劈柴或喝茶的老人注意到他们后，见是陌生的面孔，不由得好奇的看了过来。

        楚歌刚要也盯着他们打量，不想旁边的江风突然低声提醒道：“别看他们，也别和他们说话。”

        楚歌感到疑惑，刻意压着嗓音去问江风：“为什么？”

        江风没有立即答话，只拽着他快速往前走着，等到离开那群人的视线范围后，他才顿住步子，转过身，神色凝重的对楚歌说道：“我来这山神岭之前，和附近几个乡镇的人打听过，他们说山神岭只有一处寨子，得翻过东边的山头才能看到，并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楚歌一时间更加疑惑，他抬眸往四周望了望，思虑着说，“那这个寨子是……”

        他突然间止住声，面露惶恐的捂住了嘴巴，几秒钟后才渐渐静下心来，拧着眉小声说道：“这个寨子是妖魔变幻的？”

        江风沉着脸，慢慢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他轻微的叹了一口气，告诉楚歌，“自从进了这里后，我感觉我身体里的灵气好像被冻结住了，即使我是妖，现在也和普通人类没有两样，我辨不出这寨子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这话让楚歌心里一紧，他望了望东边的那座山，急忙说道：“那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说完，他拉着江风就要往东边的山坡跑，却不想没迈出两步，身后的江风突然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楚歌不由得赶紧回头看向他。就见江风猛地捂住耳朵的同时，难掩痛苦的跪倒在了地上。

        楚歌顿时惊慌的伸出手臂，搂住江风的肩膀，急声问他：“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江风？”

        “你听到了吗？”江风面上尽是苦痛，捂着耳朵哑声道，“有人在唱歌。”

        楚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禁不住惊诧的努力去听周围的声音，可是除了阴冷的风声，还有断断续续的劈柴声，流水声，他并没有听到什么歌声。而且就算是有歌声，为什么江风听到后会如此痛苦不堪？

        沉默片刻，楚歌见江风越来越难受，最后直接倒在地上痛呼起来，他突然就觉得有些无能为力。他伸手去帮江风堵住耳朵，颤抖着声音去喊他的名字，说是喊，但是为了不把这寨子里的“人”引过来，他仍是把声音压的极低：“江风，江风你别吓我。”

        就在楚歌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一瞬间，楚歌警觉的往后看去，眼见一个中年男人正举着火把慢慢朝着他们走过来，楚歌不由得心头一颤，忙站起身来满是警惕的盯着对方。

        楚歌心知眼前的男人可能并不是人类，但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他可以冷静的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也只能先硬着头皮问道：“你是谁？是这个寨子里的人吗？”

        男人摆了摆手，面容平静地回答他：“这哪有什么寨子啊，都是那山神的把戏而已，我住在山头的那一边。”

        听到这话，楚歌稍微一愣。他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打量了一下男人。

        对方的眉眼温润，皮肤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色，穿着朴素自然，显然就是这边的乡民。但是楚歌却并没有放松警惕，问道：“你既然说这个寨子是假的，那你还来这边做什么？”

        男人看出了楚歌满心的戒备，他微微转眸，看了看楚歌护在身后的江风，然后努力压下眸底一丝深不见底的寒意后，仍是面色平静的说道：“这里的乡民都是山里的兔子老鼠变的，只要用火把吓唬一下他们，他们就会变回原形逃到林子里去，所以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过来这么做，为的就是别让你们这些外来人上当受骗……”

        他正说着，那边的石子路上突然走过来一个年过花甲的老汉，男人没有犹豫，快速跑上前去用火把点燃了老汉的衣服。

        眼看身上的火越烧越旺，老汉却不喊不叫，只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只野兔，飞快的逃向了别处。

        楚歌看得微微一惊，不知不觉间，原本对男人生出的戒备已经慢慢隐退了一些。

        他连忙俯身从地上搀扶起江风，然后出声对走回他身旁的男人说道：“我的朋友身体不舒服，您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住的地方吗？”

        男人看了江风一眼，唇边渐渐添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可以，不过你们得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先去赶走其他的妖。”

        楚歌点点头，搂着江风站在一棵大树下面等了十多分钟后，这个寨子已经开始慢慢消失了。

        不一会儿，男人跑过来，一边帮楚歌搀住江风，一边看向东边的山头，温声说了句：“你们跟我来吧。”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楚歌和江风才跟着男人来到了他的寨子里面。

        这里和之前的那个寨子并无两样，不同的是，此时此刻，这里挨家挨户都已经闭门熄灯，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我们这边的人睡觉都比较早，不像你们城里人，晚上总是习惯熬夜到很晚。”

        男人用钥匙开着房门，随口和楚歌说着话。

        可是此时的楚歌心神都放在了江风的身上，后者仍是面色难看的厉害，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时不时痛的闷吭出声。

        楚歌不知道江风听到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心里既恐慌又烦乱，压根没有在意男人一进屋就点燃了一根香。

        这香的味道很特别，是叫不出名来的一种清淡的香味。但是弥漫在空气里又是那样的强烈，片刻间就占据了整个屋子。

        男人主动让出自己的卧室给楚歌他们用，刚要关门离开的时候，楚歌突然喊住了他，没头没脑地问道：“您这里有晚上唱歌的东西吗？”他见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像是没听明白，就又补充了一句，“就可能人类听不到，但是妖魔之类的有可能听到。”

        听到这话，男人微微皱了一下眉，想了想回道：“你是想说山神奏出的魔音吧。”

        “山神？魔音？”楚歌听不明白，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风后，便上前扯着男人的手臂来到客厅坐下，茫然不解地请求道，“您能详细一些吗，我听不懂。”

        男人气定神闲的坐在他的面前，沉默片刻后，才慢慢说道：“所谓山神的魔音，就是那山神为了召集一些修为几百或者几千年的妖魔到他的面前给他供奉灵气，就故意弄出的奇怪声响，不过我们人类是听不见的。”

        楚歌听得有些发愣，待缓过神来后，忍不住问道：“您一直说山神山神的，这个山神到底是什么？”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去沏了一壶红茶水，然后倒了一杯放到了楚歌的面前，坐下之余，嘲弄地轻笑了一声：“什么山神，只不过是人类给他的称谓而已，他就是一只狐狸。”

        “原来是狐狸。”楚歌垂眸，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不解地问，“一只狐狸怎么就成山神了？他是帮助过人类吗？”

        男人平静的神色逐渐变得有些低沉，他摇了摇头说道：“他是一只恶狐，除了会诅咒别人，没有其他的本事，传说几百年前，他来到山神岭后，逼迫着山下的乡民敬畏他，供奉他，所有人都表面对他恭恭敬敬，背地里却都在诅咒他死，只有一个小孩子把他当神灵一样对待，还把他领回了家，小孩是孤儿，只有自己一个人，而他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所以他们就约定好要永远陪伴对方，可是小孩长大后，娶妻生子，就把狐狸晾到了一边，于是狐狸就诅咒了他的妻子，让这个女人溺水而亡，就在他以为小孩又可以永远只陪着他的时候，小孩却续了弦，狐狸心里越来越恨，就又害死了这个女人，并诅咒所有接近小孩的女人都不得好死，后来小孩知道了这件事，他彻底与狐狸决裂，而且在死之前诅咒狐狸生生世世孤独无依，这个时候狐狸才意识到，在小孩的心里他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无论他害死多少人，小孩都不会只陪着他。”

        听到这里，楚歌的眉心早就蹙了起来，他抿了抿唇角，说道：“这只狐狸害人，又怎么好意思被叫做山神，而你们既然知道他是恶妖，为什么不去妖管局报案？”

        男人眸光微暗，喝了一杯面前的茶水后，淡淡回道：“可自从小孩死后，这几百年来，狐狸都没有再害人，也就是最近几天，那狐狸的魔音又响了起来，不过也就是为了让妖魔给他送上灵气，也没有害人啊。”

        楚歌对这话不以为然，语气不由得急了些：“就算他现在没有害人也无法抹除他身上的罪孽，恶妖就是恶妖，他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楚歌说到这里，突然听到身后一间关着的房间里猛地传出“咣当”一声巨响。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去，疑惑地盯着那间屋子瞧了片刻后，听到男人沉声说道：“没事，那是杂货间，这两天里面闹老鼠。”

        楚歌半信半疑，忍不住又看了那屋子两眼，这才回头想了想问男人：“刚刚忘记问您了，您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男人不假思索的回道。

        听到这个字，楚歌的神色忽然间变得有些凝重，但他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只随口接了句：“是一个人啊。”

        之前进到这里的时候，楚歌注意到门口的鞋柜上虽然都是男士的鞋子，但是鞋子的码号却是有大有小，而男人卧室里散落的几件衣服看上去也不像他能穿下的。

        这屋里住着的应该不止男人一个人，他在说谎。

        “你不喜欢喝茶吗？”男人把装满水的茶杯往楚歌面前推了推。

        楚歌低头看了看那杯茶，默了片刻后，微微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我晚上不习惯喝茶。”

        男人扬唇浅浅一笑，拿起茶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说出的话突然有些奇怪：“这茶可是人间极品，你还是尝一尝吧，如果不喝的话，会后悔的。”

        楚歌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让他喝这茶，心里重新涌上来的戒备警告着他绝对不能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闻着四周弥漫的香料味，愈发觉得口渴，再看看那杯中清澈鲜红的汤水，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拿起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刹那间，一股甜腻的血腥气瞬间填满整个口腔，楚歌不禁恶心的干呕起来。

        男人见状，顿时发出了几声阴戾的嗤笑。

        楚歌又惊又怒，抬起头来，愤愤地盯着男人，一句“你是谁”还没问出口，就听到男人不紧不慢地问他：“楚队长，你闻到什么了吗？”

        “什么……”楚歌心头一颤，一直被香料味包裹住的鼻腔这才像是挣脱开束缚似的，一呼一吸间，猛然嗅到了周围浓烈的血腥味。

        不止这间房子，还有外面……这整个寨子都是泛着恶臭的血腥味，是地狱里才会有的死亡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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