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梦魇

江风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歌，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他居然在楚歌营造的梦境里，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且不说他是如何睡过去的，就算他睡死了，他也不可能丝毫察觉不到楚歌进入了他的潜意识里。

        他盯紧楚歌，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了攥后，强忍着语气里的冷意问他：“你怎么做到的？”

        楚歌神色平静，只一双眼睛微微有些泛红。他朝着江风走过去，站定在他的面前，伸手拿过他怀里的红瓷花盆后，突然摔向了地面，可是本应响起的碎裂声却没有响起，花盆只安安静静的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上。

        他抬眸，沉默着又看了江风一会儿后，才稳着声线说道：“我为了不让你识破，我从徐恋的梦里进到了大熊的梦，然后又从大熊的梦进到了你的，至于你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是在昨天晚上你说出那几句让我们都不要再恨的话后，怎么睡过去的，是因为这个。”

        说话间，楚歌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细长的针剂。

        江风略显惊愕的目光从上面轻扫了一下后，眸子里便腾升出无法克制的怒意来。

        “你从哪弄来的？”

        楚歌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回道：“昨天我的伤口疼的厉害，就问小白借来了一针麻醉剂，他告诉我，说这些麻醉剂是存着用来提防宾馆里挑事的妖魔的，上次你和他借一剂给张天诚的时候，他还有些舍不得，不过借给我的时候他倒没有心疼。”

        听到这些话，江风的脸色一时之间更加难看了。他猛地抓住楚歌的胳膊，顺势上前两步贴近他，掺杂着怒火的鼻息尽数喷在楚歌的脸上，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却冷的刺骨，语气里再没了丝毫柔和：“你现在在哪？”

        楚歌依旧面不改色，迎着他冷峻的目光淡淡说道：“妖魔界。”

        “你！”江风不觉气得拔高了音量。他咬了咬牙，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瞪了楚歌片刻后，鬼使神差的竟缓和下了脸色，抬起手来箍着楚歌的肩头说道：“你听我一次楚歌，离开那里，离开妖魔界好吗？”

        他话音落下，见楚歌迟迟不应声，不免语气着急了些：“你就听我的话好不好？算我求你！”

        最后四个字听得楚歌笑了笑，话里添了一丝丝嘲讽：“你这是在以谁的名义跟我说话，江风？还是辰安？”

        这话说得江风的眸光彻底沉到了深渊里。他现在才明白，在楚歌的心里，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杀人如麻的妖怪辰安，这个事实就像烙印一样刻在了楚歌的心里，不管用多少时光说再多甜蜜的情话，付出再多的真心，事实就是事实，他早就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挥霍了楚歌对他的爱，是他亲手造就了这一切，所以，哪怕他再怨恨这个结局，他也只剩下了无可奈何的接受。

        两人彼此相视，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江风忽地勾唇轻笑一声，似是自嘲地说道：“原来那个我不想失去的人，其实早就离我而去，再也不会属于我了。”

        听到这几句话，楚歌的眼睛霎时更加红了，他强忍着眼底漫上来的泪雾，看着他哑声说道：“辰安，这话应该我来说吧，毕竟我之前像傻瓜一样去爱过一只妖怪，哪怕让我付出性命，我都要去爱他，可最后换来的却是欺骗和伤害……”此刻，明明有眼泪从楚歌的眼里滑落，可他仍是微扬唇角，发出一声苦涩的笑来，“你永远都不知道，这种被自己爱的人推进深渊的感觉比自己被迫着心甘情愿的往下跳要痛苦百倍。”

        楚歌话音未落，江风不觉怔在了那里，一张冷峻的面孔忽然间有些凝滞，他像是没有了灵魂，木然地站了许久，才自喃着说了一句：“可我是爱你的，我真的是爱你的。”

        “你爱我？”楚歌听清的那一瞬禁不住苦笑起来，“就算你现在是真心想要爱我，可是你已经给了我一场噩梦，既然是噩梦，就算梦醒了，我也会记得清清楚楚，再也忘不掉了。”

        是啊，噩梦哪有轻易忘掉的。江风身子僵住，目光直直地凝视在楚歌身上，已经道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场景逐渐开始消散，眼前的光亮也在慢慢消失。

        他看着楚歌，眼神突然有些失焦，眼见着面前的人渐渐隐没在一片黑暗里，他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最后除了冷下来的寒风，他什么都没有抓到。

        那个他不想失去的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属于他了……

        江风醒来时，小白正哐哐撞着他的房门。

        后者“咣当”一声巨响把房门撞开后，还没看到江风，嘴里就忙不迭地喊着：“出事了哥！”

        江风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梦里，闻声一点反应也没有。

        小白见他如同冰雕一样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诧异之余，忙上前去喊他：“哥，你……你怎么了？”

        江风仍是不回话，他慢慢坐起来，脸色比此时屋外的天气还要阴郁，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不知不觉间染了几分沧桑。过了片刻，他突然抬手，猛地捂住了胸口，只觉得里面一阵接着一阵的疼。

        小白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觉怔在了旁边，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半晌，江风的眼里才透出零星的几点光亮，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小白，有些沙哑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情感。

        “和我去趟魔城吧。”

        听他这样说，小白微微一愣。他来找江风，一是因为大熊和徐恋不见了踪迹，二是因为青离抓了若涵回魔城的事。但现在看来，江风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而原因，他大概能猜出个六七分，毕竟从他撞开门到现在，他都没有见到过楚歌。所以，他没有追问江风具体要做什么，只赶紧点点头，跟着他去了妖魔界。

        而此时此刻，妖魔界一处隐匿在黄沙中的村庄里，楚歌看着迷迷糊糊醒来的大熊，神色平静而又低沉。他为了骗过江风，特意用大熊的梦境做了个框架，然后把江风困在大熊的梦里。但是前提是，大熊必须毫不知情，这样他才能让这场梦做的真实不虚。

        “我这是……”大熊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脑袋现在还昏昏沉沉的，他疑惑地往周围看了看，瞬间满目惊讶。

        徐恋坐在轮椅上，嬉皮笑脸的凑到他的身边说道：“你想问你这是在哪吗，我告诉你，你现在在我老家。”

        “你老家？”大熊皱了皱眉，又忍不住打量了两眼周遭没门没窗的破屋烂墙后，才毫无质疑的点了一下头，“确实挺……挺不像人住的地方。”

        他说着，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楚歌的身上。眼见楚歌此刻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一时间，他突然想起他做梦梦到楚歌了，对方还打了他一拳，便禁不住有些愣怔，忙避开楚歌严肃的目光，缓了缓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怎么把我带到这了……”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线微沉，“我可不会帮你们去找我主人。”

        “我知道。”楚歌语气平淡的接了话，瞬间让大熊心里更加愣怔了。“你不用和我一起去，我自己去就行。”

        “你自己去？！”徐恋突然不满的嚷嚷道，“你怎么能自己去呢？万一你死了怎么办？”他急忙转动轮椅来到楚歌面前，撇着嘴一脸的不悦，耍赖道，“我不管，我得跟你一块去，我要看着你，知道你死不了我才活的踏实。”

        楚歌被他的话逗笑，扬了扬唇角后，忽地伸手摸向徐恋乱蓬蓬的头发，轻轻揉了揉回道：“放心，我会努力让自己活着的。”

        楚歌从未这么温柔的摸过徐恋的头，每次都是愤愤的给他一巴掌，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反常。

        徐恋不觉面上愣了一下，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上下打量楚歌片刻后，突然大惊失色地问他：“你不会……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此话一出，楚歌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而那边的大熊周身蓦地一僵。

        “我看好多言情小说里都是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就要摸摸他的头的，可是我告诉你啊主人，虽然我仙大爷又帅又可爱，肯定特别招人喜欢，但是你已经有风哥了，你不能移情别恋。”

        提到“风哥”这两个字，楚歌的脸色立时褪得苍白。可徐恋偏偏还看不出来，仍是傻乎乎的问楚歌：“对了，你要来妖魔界找叶医生，为什么不告诉风哥？有他在的话，我们可以很快进去魔城的。”

        楚歌冷着脸，慢慢皱紧眉宇，默了默，沉声回道：“没有他，我们照样可以进去魔城，还有，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最后一句话把徐恋说得一怔，他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主人？出什么事了？”

        楚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转身，几步走到了外面的沙漠里，任由周围的黄沙扑打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徐恋他和江风的事情，一时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徐恋不明所以，满脸困惑的去到了大熊跟前，小声问他：“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大熊抬眸望了望楚歌，微微摇了一下头。

        徐恋神色凝重，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间恍然大悟似的说道：“肯定是失恋了。”

        大熊闻声睨他一眼，敷衍的“嗯”了一声。

        徐恋瞬间垂头丧气的说道：“唉，我这还指望以后靠着风哥可以过上有豪华大花盆的小日子，现在看来，没戏了。”

        这话听得大熊突然面上一恼，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指望他，你自己没手没脚吗？”

        徐恋见他添了怒意，不觉感到疑惑，小声回道：“你生气什么？我是一株植物啊，难道还不许我指望别人养我了吗？”

        “我也可以养你啊。”大熊这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垂眸，神色极其不自然的看了徐恋一眼后，见后者一脸吃惊，忙皱了皱眉，故作嫌弃的模样补充了一句，“你信吗？”

        徐恋撇撇嘴，没好气的“嘁”了一声，瞥着大熊说道：“就算世界末日，就只剩下你和我的时候，我也不指望你。”

        说着，他已经转头看向了楚歌，根本没有注意到大熊脸上一闪而过的沮丧。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小妖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他是徐恋的发小，也是生长在这里的一株仙人球，一听说徐恋他们要去魔城，二话不说就主动要帮忙。

        “楚队长，”他跑到楚歌面前，喘了喘，急忙说道，“我已经按您说的，把您要潜入魔城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楚歌点点头，回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辛苦了。”

        说完，他回头对徐恋他们说道：“青离估计马上就会到处找我了，我也不用麻烦他，我现在就去魔城自投罗网。”

        徐恋听得一脸担忧：“可是主人，青离会杀了你的。”

        “他不会的。”楚歌回复的干脆，低声说道，“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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