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梦魇

江风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两眼，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楚歌又靠在墙上站了一会儿，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的心底涌起一阵接着一阵的恐慌。屋里还是一片昏暗，他摸索着去到了门口，发现门在外面被人锁上了，他喊了两声，说要见青离，可外面却始终没有回应。没有办法，楚歌只能卯足了劲用力撞了几下房门，但是这门似乎进行了特殊处理，哪怕他用尽浑身的力气怕是也没办法撞开它。

        无奈之下，楚歌只得暂且放弃，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转身去到一边的墙角坐了下来。

        外面的嘶吼喊叫声仍是震耳欲聋，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只觉得心里慌乱的越来越厉害了。

        他想起刚才江风说得那些话，他不知道他那话背后的意思，他好像永远都猜不透那只妖的心思，所以才会那么蠢的被他欺骗了这样久。

        可是每次想起辰安对他的欺骗，他却又莫名其妙的恨不起来，他只是想笑，笑自己居然爱他爱的那样深。

        他本就是一个脆弱又痴傻的人类，以前是，现在也是，可他偏偏还要想着保护身边的人，到头来却活成了一个笑话。

        他曾经告诉辰安，如果时光倒退到两年前，他一定不会亲手杀了他，他会杀了自己，让自己和他一起赎罪。

        而现在，他一样想要杀了自己和江风一起向这个世界因为他而死去的人类赎罪。但是他还有徐恋啊，他那样单纯的盼着自己可以长命百岁，他又怎么能够狠心夺走他的生命。所以他必须得活着，他无论如何都得活着。

        外面的响声好像越来越清晰了，楚歌呆坐在那里，细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这样度过了多久，才听到门口传来明显的响动。

        楚歌怔了怔，立时提高了警惕站起身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片刻后，房门被打开的刹那，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扑了进来，似是脚下不稳的摔倒在了地上。

        楚歌谨慎的看过去，皱了皱眉，待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亮看清对方的模样时，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忙上前单膝跪到了对方的身旁，急声叫道：“青离？你怎么了？”

        青离趴在地上，后背满是暗红色的血洞，此时每一个血洞都在源源不断的冒着血水。楚歌看得心上惊了惊，竭力稳住思绪又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青离浑身疼得颤抖，他的意识渐渐有些发空，好不容易让自己恢复一点理智后，他咬了咬牙翻过身来，看着楚歌惊诧的面孔，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摸了一样东西出来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用微弱的语气尽量简洁地说道：“江奕在妖魔司的下面建了一个实验基地，弄出了许多暴戾凶残的半妖，这是那边的通行卡，你进去后找到江奕的办公室，那里面有一部特殊的电梯，你乘上到地下五层，然后沿着左边的甬道走，通过几个门禁区，应该能找到那个叫叶宇文的人。”

        听到这些话，楚歌快速记下的同时，身子微微僵了僵。这时，青离忽然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直把他扯近一些后，用尽浑身的力气，在他的耳侧艰难地说了句：“你的要求我做到了，你说的会让他复活……你一定……一定……”

        他突然没有了声音，只一只手还紧紧抓在楚歌的胸前。楚歌愣了一下，不觉勾唇苦涩的笑了笑。青离都要死了，却没有想着让楚歌复活自己，仍是想着要复活那只妖，他该是有多爱他呀，才会这么傻的信了楚歌的话。

        “真傻。”

        楚歌伸手拽下了青离的手，然后哑声讥诮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不知不觉间就蒙了一层水雾，“我这个傻瓜居然做了一次坏人，抱歉啊。”

        他在那里出神了片刻，接着攥了攥手里的通行卡放进衣兜里后，抓起青离的两只手腕看了看，果然就见他其中一只手腕上戴着一副镇魔护腕。他赶紧把护腕转移到他的手上，只是刚一戴紧，心口就猛地抽疼了一下，相比于过去，痛楚非但没有丝毫的减轻，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不过楚歌却不以为意的淡淡轻笑了一声。以前他觉得，这大概是辰安对他的诅咒吧，可是现在，他更加觉得这像是他自己对自己的一种惩罚，谁让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可是心里那份叫嚣着的情感，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哪怕到了他死去的那一刻，他也是爱江风的。

        毕竟深爱一个人，从来都不可能轻易就能放下。

        楚歌从会所出来时，天上翻卷着的狠戾煞气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扯进一片黑暗里。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魔城的每处地方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道是哪一类植物妖魔用一根根粗长的树藤狠狠摧毁着脚下每一寸土地，然后顺势攀爬到高楼的顶端，让所有的高楼大厦全部摇摇欲坠。有谁为此点了火，只可惜灼热的火焰却没有腾空而起的气势，但是烟雾却不小，滚滚的浓烟裹在楚歌的周围，只把他呛的一直咳嗽。

        他一时突然有些看不清妖魔司所在的那座楼在哪里，只凭借着不久前的记忆在一条陌生的道路上横冲直撞。好在他运气不错，竟没有选错方向，一段时间后，人就站在了妖魔司所在的那座高楼前。

        此时此刻，从楼里逃出来的一些妖魔鬼怪不住的惊喊着，慌乱恐惧的样子像极了身处灾难时无助又脆弱的人类。楚歌看着他们，忽然不知不觉间就停住了脚步，整个人有些惊悚的怔在了那里。直到不知谁的血猛地溅到了他的身上和脸上时，他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垂了眼，视线从脚下的一具被血浸泡的尸体上定了两秒后，就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一个有手有脚，形同人类的怪物。

        而之所以说它是怪物，是因为它明明像极了人类，可身上偏偏长满了无数根尖利的倒刺。这一刻它正用一双猩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歌，周身散发着凶狠残暴的杀气。

        这应该就是青离口中的半妖。楚歌不觉身子绷紧，可长时间的职业素养教会了他在妖魔面前难能可贵的镇定和思考，于是，在对方朝他扑过来之前，他几乎没有犹豫就迅速抬起了手腕，瞬间在怪物的胸膛上开了个大大的窟窿。

        垂下手后，楚歌下意识的呼出一口气来，站在那里冷静了几秒后，刚要抬脚跑进楼里去，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带着哭腔的呼救声。

        他立刻转身，眼见十米开外的一只兔妖被从高楼上碎裂掉落的钢板狠狠砸在了地上，他的腿脚似乎都断了，如今能做的只剩下大声呼救。可他越是如此，越招来了那些只知道杀戮的半妖。

        看到有几只半妖朝着这兔妖逼近，楚歌下意识的抬起了手腕。但是镇魔护腕里的能量如果再多用几次，可能就撑不到他进到实验基地，救出叶宇文。

        更何况，他从加入妖管局的那天起，就是致力于从妖魔的手上拯救人类，而这里的妖魔是生是死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楚歌站在那里，心里杂乱的厉害，抬起的手腕微微有些颤抖。过了片刻，他咬着牙，狠了狠心想要转身冲进大楼里，可是动作刚一做出，情感就冲破理智占据了上风。

        他顿时回身，猛地抬起手来连用了几次镇魔护腕后，快速冲到那兔妖的身旁，二话不说就试图把他从钢板下弄出来。可是那钢板太重了，又死死压在兔妖的身上，仅凭楚歌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

        那兔妖自己也渐渐放弃了生的希望，只满眼感激的看着楚歌，嘶哑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悲凉：“你是人类吧，谢谢你刚才救我，对不起啊，我们妖又给你们带来麻烦了，你走吧，别管我了……”

        楚歌并不回应他一字一句，只咬紧牙关，拼尽全力的去抬那钢板。过了一会儿，就在他也要泄气之时，旁边突然冲过来两道身影。

        他一愣，转头看去，眼见来者居然是大熊和徐恋，他不由得有些惊讶，而当他的目光移到徐恋的脚上时，更是吃了一惊。

        徐恋似乎知道他在诧异什么，扭过头来，冲着他笑嘻嘻地说道：“主人，我这新脚好看吧，从我们村长那里讨来的。”

        楚歌听得愣住，下一秒，就听到大熊吼了一声：“你先去找我主人！这里交给我们！”

        听他这样说，楚歌才瞬间回过神来，只匆匆留下一句“小心”后，便转身冲进了妖魔司。

        这里也已经和外面一样混乱，楚歌去找电梯的途中，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一些妖兵，想着这些应该是妖王派来抓江奕的军队，如今死伤惨重，那妖王必定也是凶多吉少了。

        如果妖王都制衡不了江奕，那这个世界的人和妖早晚会被江奕的半妖军团杀戮殆尽。

        所以，在有更多的人和妖丧生之前，江奕必须死。只有他死了，这场噩梦才可以彻底被终结。

        可是江奕死了，就代表辰安也会死。辰安杀人无数，本就该死，可真要想到他死的时候，楚歌却抑制不住的心口生疼。

        他的心里不知何时住进了一个叫“情爱”的魔鬼，如今正在一口一口的啃食着他的心脏。他想要摆脱它，可终究无能为力。

        辰安，如果你死了我应该会是最高兴的那个人，对吗？

        楚歌这样问着自己，可是他却没有找到答案。

        外面的天色愈发阴沉骇人，楚歌找到江奕的办公室后，按照青离说的，乘坐里面的电梯迅速下降，可他没有想到，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立刻有两只妖猛地上前，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钳住了他的胳膊，紧接着，面前又走过来一只妖，看都不看楚歌一眼，直接夺下了他手上的镇魔护腕。

        楚歌心里怔了怔，随后就快速冷静下来，借着旁边两只妖抓住他手臂的力量，就势抬起双腿，腾空朝着面前的那只妖踢出一脚。

        瞧着对方被踢倒在地的刹那，手里的镇魔护腕甩去了一旁，楚歌赶紧用力挣脱了两边的束缚，身子往前一跃，扑向了地上的镇魔护腕。

        谁知还没拿到，就见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拿了起来。

        楚歌禁不住心头一颤，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刹那间，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那男人，好久才动了动嘴唇，怔怔地叫了声：“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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