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春（十四）

被叫醒后，夏周舟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跟鹌鹑似的蜷缩身子坐在位子上，白纪远站起来握住站杆，居高临下地看她，“下车？”

        他的声音里有隐约的挑逗，夏周舟更加燥热窘迫了。

        两人拖拖拉拉最后下车，一直走到t大校门口相顾无言，还不等夏周舟打算一溜烟地跑掉，白纪远拉住她背包的带子说：“你不去我那里拿书？”

        夏周舟终于记起来，她喃喃说：“是哦。”说完就哭丧个脸走回到白纪远身边。

        “我又不会吃了你。”白纪远回答得轻缓，举重若轻。

        夏周舟不好意思地挠头，觉得自己还是要点脸面的，她故意岔开话题：“你刚刚去哪了？”

        “打工，”白纪远挎着包，仔细看脸上还带疲惫，“有一个模特的工作。”

        夏周舟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酸来。

        “很累吗？”

        白纪远垂眸，四平八稳，脚步不停，“还好吧。”

        “你微博上那也照片也是工作要求吗？”

        白纪远脚步一顿，他镇定如初，“算是吧。”

        一回生二回熟，来到白纪远的租房内拿完书，夏周舟顺便撸了一下皮蛋，但皮蛋还是不给猫条就不给碰的傲娇样。

        夏周舟乖巧抱膝蹲在地上，一手拿着猫条，一手手心从皮蛋的头摸到猫尾，不禁感叹：“皮蛋吃得好香啊，吃得比我都好。”

        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后的放飞自我，夏周舟在白纪远面前也不遮掩，想到什么说什么。

        给皮蛋煮鸡胸肉的白纪远手一顿，一边状似无奈地摇头一边被逗乐得笑起。

        但一切仿佛都有迹可循，白纪远回忆起初次见面，从她说出“怎么就不叫夏夏周周”那一刻起，他就应该发现夏周舟的灵魂是多么沸腾。

        白纪远失笑。

        拿上书，喂好猫条看皮蛋吃完饭夏周舟就准备离开。

        “等下去不去公园放风筝？”

        刚穿好鞋的夏周舟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撑起脖子：“什么，风筝？”

        “下午品牌方送的，”说完，白纪远把风筝拿出来给夏周舟看，“他们自己做的周边。”

        是一头金发、披着红色围巾的小王子形象，夏周舟完全拒绝不了。

        “那我之后联系你吧，是老街尽头的那个社区公园吗？”

        白纪远说是，眼里有隐藏的星芒。

        ----

        江茉发来请夏周舟吃晚饭的消息。

        夏夏周周：【干嘛，突然请我吃饭怪不好意思的。】

        【……之前把和你的聊天记录发微博小火了一下。】

        夏夏周周：【哪条？？？】

        夏周舟火速去翻看了江茉的微博，最新一条内容评论量比她往常的常规内容要高出几百条。

        放的是一张聊天截图——夏夏周周：【暗恋就是吃酸青橘子。结实贴肉的皮本来就难剥，好不容易小心翼翼扒点皮下来还要淌点粘腻的汁水才算；放到嘴里嚼是酸的，死命吞咽还要心酸，舌根发苦，喉咙都能感受到酸涩的挤压。】

        那本来只是夏周舟无所谓发的牢骚，因为当时还不是橘子上市的季节，偏偏夏周舟嘴馋喜欢吃橘子，那天她在学校超市买了几个，又小又青又酸，于是有感而发。

        半年前的记录被江茉翻出来发到网上，显得夏周舟很像个痴怨女。

        夏夏周周：【我恨你！！】

        江茉才不管，只回她一句。

        【火速出来吃饭！】

        江茉发过来的店是学校旁边新开的一家西餐厅，装修格调，很受好评。

        临近五月，晚风热烘烘的，夏周舟回去冲澡洗头，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雪纺碎花上衣和一条紧身牛仔裤。江茉坐在店门招牌下的白色刷漆秋千上玩手机，身后是攀援的绿植和长势良好的葱郁盆栽衬得人如花娇。

        “你男朋友呢？”夏周舟一过去就看到了招眼的江茉。

        “他们部门团建去了。”江茉拉过夏周舟的手腕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我们还差一个号才到。”

        “好吧。”夏周舟晃腿，脚尖悬空。

        江茉胳膊侧畔擦过她的上衣说，“怎么早上你还不穿这身，下完课就换了。”

        “太困了，去洗了个澡。”

        “怪不得这么香。”江茉凑到她身边嗅。

        夏周舟也偏过头朝自己身上闻味道，“没有啊，就只用了普通的沐浴乳。”

        “可是有种很香很甜的味道。”

        夏周舟迷惑地隆起眉心，暗自嘀咕：“连你也这么说，好怪啊。”

        江茉仿佛发现新大陆般好奇心膨胀，她叫嚷起来，“什么！什么叫‘也’？除了我还有谁能靠你这么近！夏二二，你最近偷偷谈恋爱了？”

        “这么说起来，”江茉笑得不怀好意，“你最近看手机的频率大幅度增加哦，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做坏事了？”

        夏周舟捏着自己的鼻子，心虚又嗔怪地垂眸：“没有啊，就是……聊天而已。”

        “那你以前还觉得网恋不行，网友都很幼稚。”江茉学着她温吞的说话方式，扭捏得不行。

        “没有啊，没有啊……”

        江茉也不逗她了，觉得铁树开花也蛮好的，不至于天天自己一个人，尽管江茉已经非常好奇对方是谁了。

        “夏周舟，你可爱死了。”江茉亲昵地拉着夏周舟的胳膊撒娇。

        正好服务员出来叫她们的号。

        等菜上齐，江茉心满意足地拍好照片，夏周舟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叉子尝了一口炸薯条和鸡翅。

        “好吃吗？”

        “好吃！”夏周舟发出惬意满足的喟叹。

        江茉笑得东倒西歪，忍不住感叹：“夏周舟你好可爱。”瞬息，江茉想起来搬寝室时第一次见到夏周舟，对方穿着一件淡蓝色连衣裙，盘发，眉眼平和，给人即使笑起来也很淡然，使得清纯甜美的脸看起来内敛沉着，一副理智疏离的模样。怪不得很多想追她的男生望而却步。

        ----

        “你不和我回去？”江茉摆放好自己的刀叉，诧异地歪过头。

        “嗯，你要一起吗？”夏周舟说，“白纪远有一个小王子的风筝，我们打算去公园。”

        江茉登时笑得花枝乱颤，想围观又怕夏周舟不好意思，她抚弄耳边的发说：“没事没事，你去吧。”

        夏周舟拧起眉头，下一秒嘴角却勾起，眼睛水汪汪地瞠：“你真的很莫名其妙哎！”

        “去吧去吧，别人人家等急，找我来要人喽！”江茉摆摆手。

        夏周舟支起手指，真的很想对她指指点点。

        ----

        公园里放风的小孩儿扎堆，老人在一块聊天，广场舞的阿姨叔叔自劈一块空地，相互之间毫不打扰。清新的空气和袅袅的炊烟混在一起形成迥异的味道，音响放着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卖玩具的小贩扎堆在孩子身边，色彩斑斓的卡通气球飘在空中看得人目不暇接。

        小狗在跑，人在后面慢慢地牵绳；小孩儿拿着零食溜滑梯，你推推我，我追追你。

        夏周舟坐在长椅上等人，手里拿着一包刚刚没吃完的炸鱿鱼圈。有小朋友从她身边路过，眼馋嘴馋直勾勾盯着她手上飘香的炸物。

        “你要吃吗？”夏周舟把眼镜扶好，笑着问。她一笑起来就亲切许多，看起来友好温柔。

        小孩点点头，伸出手掏出一个鱿鱼圈，夏周舟歪过挺直的身体，轻声细语道：“盖子上面有番茄酱，沾上更好吃。”

        小孩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一边动手一边瓮声瓮气发着奶音：“谢谢姐姐。”

        夏周舟嘴角咧开露出几颗白牙，她脆生生地说：“不客气。”

        更多的小孩围到夏周舟身边拿吃的，等白纪远到的时候就看到夏周舟在一群小萝卜头中间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夏周舟身上抱着一个，椅子左右两边各挤着一个，还有小孩儿趴在她膝盖上仰头看她，无一例外听得认真入迷。

        她表情灵动，讲到正精彩的地方突然放慢语速引得小孩抓耳挠腮，一个劲地问接下来的剧情。

        夏周舟讲完，白纪远也听完了，他眼里带笑，表情也温柔起来。

        故事讲完，小孩儿依依不舍地从椅子上蹦下来，人还没彻底散去，有眼见的看到了白纪远冲夏周舟喊：“姐姐，他是不是你等的人？”

        夏周舟一看，突然赧然，莞尔地点点头。

        “你好，夏周舟。”

        白纪远坐到夏周舟身边把她吓了一跳，她讪讪地看过来又火速移开眼神，“你来了啊。”

        “你们好。”白纪远对小朋友说完转而看向夏周舟。

        “夏老师讲得不错。”白纪远竖起大拇指摆在胸前上方。

        “啊，这个哥哥是姐姐男朋友吗？”

        “不是！”夏周舟尴尬地耸肩随后微微笑。

        小孩离开前安慰夏周舟，说大家都懂。

        周围顷刻间空了下来，夏周舟站起来释然地活动手腕关节：“今天没有风，风筝放的起来吗？”

        “我借了一辆自行车，”白纪远说，“可以绕外面一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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