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放下

因为和许应饶之间微妙的气氛，蒋点烛并没有在别墅留宿。

        她谎称自己有工作要做，文件都在电脑里，连夜回到公寓。

        到公寓楼下时，已经将近凌晨。

        蒋点烛背着包包直接往楼梯口去，可走到一半的时候，身后忽然被车灯晃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挡了别人的路，下意识往边上偏了偏，可后面车子并没有启动的意思。

        她也没有理会，继续上楼。

        到楼上正要解锁开门时，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她以为是温望远又来挑衅，随便看了一眼。

        不料身后电梯忽然“叮”一声打开门。

        她抓着手机回头，眼见一高大身影从电梯内走出来。

        蒋点烛愕然睁大眼睛，看着一身烟灰色西装的安籍尘。

        他神色有些疲倦，但因为皮囊不错，并没有让其容貌减色，灯光下眼尾微红，竟有一种脆弱的破碎感。

        蒋点烛觉得新奇，但并没有急着开口。

        安籍尘缓步来到她面前，也不说话，就一直低头看着她。

        两人很少有这么近距离接触了。

        上一次她都记不清，是因为他受伤，还是因为想要拿回带血的手绢。

        这么一回想，蒋点烛才发现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竟没有以往那么重要了。

        是打心底的不在乎。

        不会像从前一样，记住他每一句话,  无意间的需求,  每一个眼神。

        如果他对自己表现出稍稍的不耐烦或者厌恶，她都要难过许久，然后连夜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能暖透这块冰。

        第二天又热情笑容满面,  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去。

        而今……

        她甚至不在意他的感受,  他的承诺，他主动道歉红着的眼眶。

        这些曾经求之不得的,  都变成了无足轻重。

        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

        蒋点烛心中闪过一丝释然,  她甚至提起一丝微笑，直视安籍尘。

        四目相对,  她只觉得他目光深沉像是要让人窒息的深海旋涡。

        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流露,  偏偏又有破碎的需要照顾的感觉。

        蒋点烛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但看状态，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事,  跑到自己这来求证。

        最近出的事笼统不过那么多，八成是因为李瑞的关系。

        蒋点烛瞬间心思百转，但在安籍尘面前并没有什么大的感情波动。

        她甚至面带笑容，“你怎么来了？”

        “我等你了你好久。”

        安籍尘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说，他想告诉蒋点烛，自己从下午五点就在这里等。

        他一直想亲自给她道歉,  可她家里没人,  手机也打不通，他没有办法，只能在车里一直坐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耗什么，但就是想要个结果。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出去买东西而已,  想着一两个小时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在两人没有离婚前，她等过太多日日夜夜。

        可后来时间越来越长,  天也黑了。

        他渐渐醒悟过来，开始明白她不止这一个住所,  她还是许家的夫人。

        不管外面传言，两人争吵成什么模样,  她终究还是要回许家去的。

        尤其,  在公司受了这种委屈后。

        他好担心蒋点烛向许应饶倾诉委屈，对方又乘虚而入,  和好如初。

        他也想过去许家找她，可手已经按在方向盘上时,  他又忽然泄了气。

        他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

        只好漫无目的留在这里,  看着手机,  看着她从未亮起的灯。

        安籍尘从未这么卑微过，直到今天他才明白，等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明明身处绝望当中，可自己又不断给自己借口，给自己找希望。

        期待她下一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可理智又清醒的告诉自己，这不可能。

        现实与妄想将他反复拉扯,  这短短的一个晚上,  他忽然就明白了蒋点烛曾经的歇斯底里。

        她做好饭菜等自己，日日夜夜的期盼,  却只有嘲讽，只有离婚协议和家破人亡。

        换个角度来看，她该恨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时,  他又开始不受控制的惶恐，担心之前那些补偿都不能填补她心里的裂痕。

        他坐在车上，看着她的公寓窗户发呆，脑子里的画面想法却像跑马灯似的一刻都未停过。

        终于快到了十二点，终于，他在快要绝望时在小区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用车灯晃了她一下，希望她能注意到自己。

        可她连头都没有回。

        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也没有时间去理会，他紧随其后上楼，终于在她进门时堵到她。

        原本以为她被李瑞设计除名，后痛哭流涕，会错若不堪,  所以他才巴巴的跑过来。

        可真的见面的时候他才发现,  原来真正担心慌乱的人只有自己。

        他不禁疑惑，那不是她心爱的作品吗？

        大概是他心底想法袒露的太明显，蒋点烛不禁扬眉，“你有什么想问的？”

        她又看了眼手机“都这个时间了，不如明天再聊吧。”

        她在赶自己走？

        他忽然心里莫名的腾起一口气。

        “我又不是没在这里住过,  你怕什么？”

        “我怕？”

        “那你开门，让我去喝杯咖啡。”

        大晚上的喝什么咖啡，分明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蒋点烛上下打量他，后又戒备凑到他身前闻了闻，确定没有酒气后，这才开门。

        “可以让你喝一杯水。”

        她随手把包包挂在门口玄关衣钩上，跟着走到厨房。

        因为没用备用的热水，她直接烧了一壶。

        这期间安籍尘来到沙发，喜欢性坐到中间的位置。

        这是掌控者的位置，他性格使然，一贯这么做，即便是在别人的底盘。

        他双手交叉，目光一直锁定在蒋点烛身上。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忙碌，还是在躲着自己，一直在里面走来走去不出来。

        安籍尘很有耐心，毕竟之前一晚上已经等过了。

        他就静静看着她的侧影，直到她端着热水走出来。

        玻璃杯被放到他面前，蒋点烛搬来椅子坐到他对面。

        “安总大半夜过来，不仅仅是为了一杯水吧。”

        “当然不是。”

        安籍尘也不藏着掖着，他看着她，希望在她脸上找到委屈或者愤怒。

        可什么都没有，太过平静以至于他心底发慌。

        “你是打算辞职了吗？”

        蒋点烛抿唇一笑，不置可否，“为什么这么问？”

        “依照你的性格，李瑞如此算计你，你早该抢回作品才是。”

        蒋点烛垂下眼，“说起这个我倒是好奇，甲方对设计满意吗？”

        “嗯。”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这才是李瑞将你除名的原因，他之前假装恭贺你，其实只是为了稳住你而已。”

        “另外，还想看我笑话，看我被捧上云端，再摔下来会是什么反应。”

        蒋点烛声音意外的柔和，好像已经看淡了一切。

        安籍尘曾听说，当一个人不再愤怒仇视的时候，才是她真正放下的时候。

        现在的蒋点烛就有些这样的苗头。

        可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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