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人三缄

没心没肺如萧无瑾都能感受到，洱山大批人马离山后，掌门筹备清风御谈这三个月好似换了个人，和煦如风的笑容没了，宽容温和的耐心没了，就连向婉每日的膳后甜点心也没了！只剩下日日板着脸四处查看安置是否妥当，将忙的快要飞起的小弟子们指使的不成样子。

        连三长老四长老也没了平日里的和气模样，时时刻刻如坐针毡，这等压抑气氛与“人神之战”那大战将即特殊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寻思着……这开的确确实实是清风御谈，不是盛仙比武大会吧。

        距离御谈开始还有三日。

        第一波到达洱山的诸方门派已经安置下，“八门”中的三派——叁汤，肆淰，巴蛇掌门山主也早早到场，因为关系不错立场明确，这四位有头有脸的仙师凑到一起交换了各自的情报后就直犯嘀咕。

        这清风御谈是要谈个啥，当真与前些日子天祈出世有关？

        “听闻这次，一鹤谷谷主托病不来了。”巴蛇山主年近百岁却鹤发童颜，捋着胡子说出的话耐人寻味。

        “会不会是卜鹿前辈的示意？”肆淰宗主姜虞皱着眉，将目光递向洛霁。

        洛霁是洱山仙人颜御的亲传弟子，更是卜鹿的徒孙，若真是一鹤谷知道了什么，洛霁没道理不知道。

        后者思虑着摇摇头：“师祖和师傅游历多年，早就失了联系，一鹤谷一直避世，就连本尊也并无方法联系。”

        但是寻幽可以，

        他想起那日落在院落里叼着松枝的仙鹤，苦笑。

        “小老儿话问在前面，若是这次，仙君的意图依旧是……南边那位，诸位有何想法？”

        这问题实在令人头疼，自古忠义难两全，仙君再怎么不受拥护那也是仙界之君。但四向神护佑世间百姓千年，尤以南方凰王最为亲和，三百多年前已行过一次不义，这次赶尽杀绝，他们受过福泽庇护之人实在拉不下脸面。

        “还能如何，仙界一盘散沙，面和心不合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叁汤谷主白芷正值豪气万丈正义凛然之年，沉了沉气道出了自己的立场，“鄙人同意白谷主，虽说阳奉阴违乃是小人之举，但若为行大义，我姜某身先士卒。”

        老头点了点头，“有二位如此，小老儿也能顺心而为了。”

        两日后，第二波赴会的仙家也抵达了洱山，一直心心念念见识这御谈盛会之景，百家名士齐聚一堂盛况的萧无瑾跟在向婉身后帮忙接待各派掌门随行的弟子侍从。

        “喏，那位是庆林宗的宗主林岳，还有那边的，是无外山门主唐吴江。”

        “还有那边那位老前辈，你昨天没在前山接待没见到，那就是巴蛇山主青羊仙人尚青。”向婉空暇里一个个指了过去，和萧无瑾介绍着聚在前厅等待仙君驾临的诸位尊者。

        萧无瑾：“我看到了！看见岐绝崖那群臭小子了！”

        向婉：“……”

        向婉给了这个见着打架就眼红的小子一巴掌，“跟你说，这段日子各宗各派仙尊都在，你不要给掌门惹是生非！少去找岐绝崖那群人挑衅斗殴，听到没有！”

        还没说完，萧无瑾眼神一转便瞅到另一边聚在一起吸引了众多目光的仙子，各个轻纱霓裳，姿若扶柳貌如羞花，就连细细嚼字的音调都宛若鹂莺动人心弦。

        向婉：“……”

        向婉：“看什么呢，忘了自家山门被这群美人儿中的两位给拆了？忘了当初被蛊阵包围了？忘了……”

        萧无瑾头皮发麻：“哎没忘没忘，纯属欣赏一下，欣赏……”

        向婉轻笑：“咱们山门仙子漂亮的不也多得是，至于看人家家的看这么出神？没出息。”

        “师姐你别这么说，那可是巫淮的‘风花雪月’……哎哎哎我知道错了好姐姐我不看了……”直勾勾盯着品评还没说完，向来饱受摧残的耳朵便被身边的人一把拎住，扯着一旁接着去招待来客了。

        “怎么只见‘风花雪月’，巫淮宫主呢？”他低声吐槽着，眼见着向婉又要责备过来，他连忙摊手求饶：“我就是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老巫婆收弟子还这么刁钻……没别的意思，真的！”

        向婉信了他的鬼话，哭笑不得：“鎏昭殿的‘四绝’来了俩，也没见着鎏昭殿主，估计那两只老狐狸要跟仙君一起来了。”

        果不出向婉所说，一个时辰后，洱山门处白光乍起，惊扰了全山的尊者，一看这阵仗，都知道这次御谈会的正主来了。

        一直陪其他宗主聊天谈笑的洛霁，以及“八门”中其他门派宗主也紧随他一同上前相迎，南棘依旧是那身不变的打扮，一身白衣吉服落在洛霁眼里却是有些扎眼，尽管如此，他还是笑意盈盈，拱手施礼：“恭迎仙君驾临，”

        南棘盯着他脸上的笑意怔了一息，心底可笑，颜觞为仙君时，与其师弟洱山仙人颜御来往密切，他几乎是在洱山上修习长大的，那时候与洛霁关系也不错，谁想当他成了仙君，最不受他掌控的竟然是洱山。

        少时与他修好的洛霁现在外柔内刚，每当他造访洱山都是一副恭谨模样，一旦牵扯到意见相悖的问题却是寸步不让。想当初，洛霁是那般维护他，惹了祸师尊责罚下来甚至还会陪他受罚，可惜现在，眼前的人维护的已经不再是他了。

        南棘点点头，扫了眼洱山门处前来相迎的诸多仙尊，凡是有些名气的仙门宗派，掌门人几乎都带着亲传弟子前来，洱山的众多长老内门弟子也跟在一旁，阵势之大也是多年未曾见过的，他认了一圈，终于开口：“还是众位熟悉的面孔，”

        “御谈盛会能再次见到仙君圣容，是我等万幸。”

        众人高呼后，他再次将目光放在洛霁身上：“洱山副掌门，还是不在吗？”

        洛霁微笑：“实在不巧，师弟与门下弟子前往肆淰求命器了，让仙君如此惦念是他的福气。”

        南棘面不改色：“无妨，毕竟洱山也是本君故地，本君还未曾见过新任副掌门，只是好奇罢了。”

        底下的众多宗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道是这副掌门可不就是先前插手了人界明家乱事的释幽仙尊，仙君的惦念，可没什么好事。

        现任仙君相比于颜觞是心胸狭隘手段颇多，毕竟是害死了自己师尊的人，继位后凡是与他作对的基本都被莫名势力处理掉，如此一看洱山也摊上了大麻烦。

        洛霁让开走向正殿的路，“算这日子也快回来了，仙君自会见到师弟的，路途遥远仙君辛劳，不如先移步正殿稍作歇息。”

        “会见到的吗？”他终于挑唇一笑，挪了尊步顺着众人让出的路进了洱山。

        “好，本君就先拭目以待。”

        萧无瑾悄悄抬了抬头，仙君身后只跟着两人，一人披了黑兜帽斗篷，脖颈间露出几绺苍白的发丝，他面上挂着笑的凄惨刻着瘆人纹路的银面具，看不出真容，走在微风中的身形显得瘦削孱弱不堪一碰。

        另一人着了名贵的月鲛纱裹着妙曼的身材，外面一层白纱罩住朦朦胧胧，一步一动下十足十的风韵，再往上一看，那张如若稚童一般年轻的脸与这火辣身材违和的紧，眼角一瞥，那女子便注意到了悄悄抬头偷看的人，吓得萧无瑾连忙伏首装鸵鸟。

        女人停在了洛霁面前，萧无瑾紧张的直往他和向婉阴影里躲，脸上冷汗直流。

        须臾，听闻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菩山仙人身后的小弟子，想必就是座下三弟子萧无瑾吧，”洛霁双手笼在袖子里温和道：“正是，无瑾，还不出来见过巫淮宫主。”听罢，萧无瑾咽了口唾沫认了命，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老老实实行了个礼：“晚辈萧无瑾见过沈仙尊。”

        “哈哈，真不错，不愧是本宫爱徒一直记挂的人。”沈珩咯咯笑起来，仿佛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事：“那日花月二人确实莽撞，惊扰了贵门，实在罪过。不过本宫听说了一件很稀奇的事，还请菩山仙人解释一二。”

        洛霁一听面色无异心下却失了神，万般期盼南棘已经走远听不到这边发生的小插曲，可惜事与愿违，万仙之上的仙君一听这“稀奇事”直接停了下来，甚是好奇。

        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应对这老妖婆：“不知何事能让宫主心生疑惑？”

        沈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达到了目的满意的笑了笑：“本宫听闻，花召出的蛊阵被破了，那些蛊虫还是被火烧死的。”此言一出，听到这些话的仙人尊者都变了变脸色，窃窃私语。

        都知道巫淮宫靠巫蛊之术起家，“风花雪月”四大弟子中的花又是沈珩的亲传弟子，她的蛊虫传承于沈珩，而这老女人的蛊虫——看四周仙人忌惮之色便知有多恐怖，水火不惧万毒不侵，试问又有什么火能将那蛊虫烧死？

        “哦？难不成是洱山弟子？”南棘惊讶的挑眉追问，他深知沈珩的蛊术，世间能有什么火烧得死她的蛊虫，他也很想知道。

        仙君都开口了，洛霁也不好意思闭口不谈：“并非，那不过是洱山接待的一位客……”

        “本宫还听说，洱山副掌门很是维护那小丫头……”“沈宫主多虑了，当时巫淮弟子与本尊弟子发生冲突，身为副掌门自然要维护门中弟子，至于那位姑娘，只是洱山一位客人罢了。”洛霁强硬的打断了沈珩的话，将巫淮弟子滋事斗殴提了出来，恨不得堵住这女人悠悠之口。

        “但是，究竟是什么火，竟能烧死沈宫主的蛊虫？”

        “这火可太厉害了，克蛊虫，怪不得巫淮宫主要细问这事啊。”

        “你听说过有火能烧死巫淮的蛊虫吗？”

        “诶，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

        四周围的议论纷纷，将话题再次引回这火苗之上，连带着南棘和沈珩探究的目光也一同压在了洛霁心头。

        “小花儿说，那火无温无色，杀了蛊虫却不伤衣物，敢问仙尊这是什么火，竟如此神奇？”

        南棘身后静静等待的泺河（鎏昭殿殿主）听到这句形容后眉心一动，并没有说什么，覆盖的面具遮掩了异常，倒是无人发觉。

        若是目光能杀死人，洛霁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老女人已经死了成千上万次了。

        他忍下冲动，扫了眼南棘的神色，末了笑笑：“说起来，连本尊也不知那是什么邪魔外道，能伤到宫主的蛊虫本尊也很是诧异，可惜那位客人已经离山，不然也能和宫主较量一二。”

        冷静下来洛霁才意识到，仙君虽经历了覆巢之乱，却未曾见过凰王的白火，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能瞒过去。

        好在南棘和沈珩虽然心有疑虑倒也没多想，随意打发了几句便往洱山正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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