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王老爷干笑两声，不敢置信道：“姑娘何出此言？”

        要让他相信日日枕边相依的人的脸是假的，可比吃了只苍蝇还要难受。

        沈公子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一时间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

        “沈公子，你也为柔姨娘画过像，没有发现她的脸有些不对劲吗？”顾青追看向沈公子，示意对方回想方才种种。

        听她这么暗示，沈公子思索片刻突然道：“我只觉她脸部好似比颈部更暗一些…”

        一般的姑娘或年轻娘子为了容貌大多会施以粉黛，脸部会比其他部位更白才是。而这柔姨娘却偏偏反过来。

        “可能只是她天生颈部比较白？”沈公子不确定，单凭这个就说柔姨娘的脸是假的未免有些牵强。

        王老爷转过弯来也道：“是啊，我与柔儿朝夕相对，并未发现她脸上有什么痕迹啊？”

        他对顾青追的话表示怀疑，但也忍不住想到：莫不是妖怪的本事…

        顾青追看着两人变幻的脸色就知道他俩想岔了，无奈地开口：“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又没说她是妖怪。”

        正巧桌上有一盘爆炒猪皮，她将那盘菜端下来递给王老爷和沈公子。

        “若我猜得没错，她是用猪皮来仿制人的肌肤。因为在上面涂抹了过多的药水和胶质，所以才显得有些蜡黄。”顾青追回想起在现代时看过的奇人异事，肯定道。

        沈公子看着这盘散发着香气的炒猪皮，想着自己刚才吃了好几筷子，忍不住干呕。

        他的动静有些大，顾青追默默往林砚墨身边挪了挪。

        天知道这人再呕下去会不会让自己也犯恶心。

        林砚墨看了她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好像能免疫周围的所有声音，对他们说的猪皮面具也毫无波澜。

        顾青追的恶趣味在他这里遭遇滑铁卢，不免有些郁闷：“你怎么没反应啊。”

        遇上林砚墨这种人，真的会有挫败感。

        顾青追转过身去，在沈公子和王老爷身上找回了自信。

        “要不叫柔姨娘过来？我亲自替她卸下来。”她眨着眼睛，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令人恐惧的话。

        王老爷打了个寒颤，哆嗦着让人去传柔姨娘。

        在他旁边的沈公子伸手将那盘菜推得远远的，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吃猪皮。

        不一会，柔姨娘在侍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随后王夫人也匆匆赶到。

        她路过顾青追时垂下眼睛，似乎也没想到顾青追真能说服王老爷。

        其实顾青追也没想到，她本以为按王老爷宠爱柔姨娘的势头，此番会以为自己在胡说八道将自己赶出府上。

        看来是她高估了王老爷对柔姨娘的宠爱，低估了他对自己安全的重视。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枕边人是个隐瞒着真实身份的危险人物。

        柔姨娘显然在路上便听到了风声，哭哭啼啼地走进来想要讨饶。

        “老爷，你要信奴家，奴家绝对没有做那劳什子的东西。”柔儿一方帕子可劲地擦着眼泪，哭得肝肠寸断。

        一贯怜惜她的王老爷这次却深沉地看着她，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更别提将伏在地上的柔姨娘扶起来。

        “你先起来吧。”良久，王老爷才揉着眉心随手让人扶柔姨娘起来。

        王夫人坐在王老爷旁边喝着茶，看起来不像是来审人的，倒像是来凑个热闹。

        她身后的侍女比她要情绪外露得多，看着柔姨娘颇有些幸灾乐祸。

        被王夫人隐晦地瞪了一眼后顽皮地笑笑，对着顾青追做了个棒的手势。

        弄得顾青追有些哭笑不得。

        王老爷示意顾青追上前：“你别哭了。”他看向柔姨娘，眼中再没有原先的喜爱，而是充满了嫌弃与警戒。

        “让顾画师给你看看。”他一挥手，转脸对着顾青追却又带上几分笑意，“画师需要什么工具吗？”

        顾青追点点头：“要一些红色的颜料。”

        这个好办，方才画像时不少画师都表示需要上色，那些东西都还好好的呆在库房里。

        仆从小跑着去拿了过来，递到顾青追手边。

        柔姨娘眼见躲不开这一劫，咬着牙道：“若是证明妾确实无辜，可否请老爷给个说法。”

        王老爷不耐烦：“无辜之后再说。”

        她一直在挣扎，顾青追有些抓不住。林砚墨伸出手帮忙摁住柔姨娘，惹得柔姨娘一阵怒视。

        “你别动。”顾青追用水将颜料化开，捻了一些到手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见化得差不多，将手中的颜料轻轻摸到柔姨娘的脸上。

        “你又知道什么！”柔姨娘被林砚墨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拼命摆动着自己的脸。

        顾青追也被她弄得有些烦：“你若只是换一张脸我也懒得管你，但你不该仗着这张脸胡作非为。”

        在房里时侍女都跟她说过，前几批被砸了饭碗的画师全都是柔姨娘在王老爷面前谗言的结果。

        也不是说王老爷全无干系，能听从这么恶毒建议的人当然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只是这柔姨娘不分青红皂白、勾得王老爷反复对画师动手，也当真称得上一句恶毒。

        若不是时机不对，顾青追都要感慨一句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柔姨娘被她的气势唬住，吓得不敢再动。

        顾青追却皱着眉：“不对劲。”

        她的脸上竟然没有破绽。

        柔姨娘面色一喜，正要向王老爷诉苦试图将顾青追赶出去。

        她这么一动，原本层层叠叠堆在脖子上的轻纱滑落，顾青追眼见一把抓住。

        “你住嘴。”听着柔姨娘越发不堪入耳的咒骂，顾青追直接将手上的颜料一口气摸到她的脖子处。

        果然发现了丝丝缕缕的红色细线。

        沿着这条线向上卷动，一张清秀的脸庞露了出来。

        这才是柔姨娘原本的脸。

        她捂着自己的脸尖叫，向所有靠近的人无差别地推搡。

        但已经晚了，这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她的真容。

        “怎么是你？！”王老爷惊讶地站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柔姨娘面前。

        王夫人紧跟其后，看起来与柔姨娘也是旧识。

        顾青追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好在还有个沈公子比她更加尴尬，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老爷惊讶过后迅速调整好仪态，朝着顾青追和林砚墨、沈公子拱手道：“三位有所不知，这是我那死对头家的通房，早几月听说因为急病去世了，我这才有些慌乱。”

        看他的样子显然不只于此，但这毕竟也算是王家的家事。加上王老爷的死对头，怕是还牵扯到通商上的一些机密。

        顾青追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顺着他的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

        王老爷哎呦两声，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才放人走。

        管家得了他的暗示，送三人出门后从怀中掏出三张地契：“三位见笑了，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沈公子不明就里：“我们不是已经…”

        顾青追从身后踢了他一脚，接过地契谢道：“还请管家替我谢过王老爷，今日之事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管家堆笑着回话：“这是哪里的话，还是我们家老爷要谢谢各位。”

        他左右看看，凑到三人中间小声道：“我家老爷说了，这三间铺子送给各位，若是各位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让铺子里的伙计来府上开口，老爷一定帮忙。”

        感顾青追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被这么一茬弄完，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够回村。

        顾青追伸了个懒腰：“哎——”

        “你吃饱了没？”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林砚墨由着她，顺着话头道：“没有。”

        嘿嘿一笑，顾青追抱着装满金条的盒子道：“那咱们去吃好吃的吧！”

        “走走走。”她拉着林砚墨就往街市上跑，蹦哒得像只饿极了的猫。

        街市上卖包子的、卖肉饼的、卖馄饨的小摊都吆喝着。

        顾青追考虑到林砚墨的饭量，特意找了家看起来份量很大的面馆。

        “店家来两碗面！”顾青追还没在这边吃过，撺掇着林砚墨坐在临窗的桌上摇头晃脑。

        “也不知道这家店好不好吃。”顾青追看了忙里忙外的小二一眼，对着林砚墨道：“要是不好吃，等回去后我做给你吃。”

        她的身形还是非常瘦小，但已经没有那么憔悴，在街景的衬托下甚至有几分明艳。

        林砚墨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晦涩。

        他好像…想起来一些东西。

        看着顾青追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林砚墨低下头。

        还是不要告诉她好了。

        顾青追对此一无所知，她看着小二端上来的两碗满满当当的卤肉面雀跃道：“你快试试。”

        在军营里还有口肉，回村后天天都是野菜蘑菇玉米红薯，若不是林砚墨时不时打猎回来，她嘴里恐怕都能淡出鸟来。

        忙不迭往嘴里塞了块肉，顾青追下一秒瞪着眼睛差点吐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咸？！

        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理念，顾青追硬着脖子把这块肉吞了下去。

        这碗面吃下去怕是头发都要多掉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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