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余音绕梁

沈庭澜拿到菜单的那一刻，感叹贺万喜头脑的灵活，是做生意的天才。
  要说贺家祖祖辈辈是绝对的好厨师，技艺高超。
  那么贺万喜在此之上更有战略头脑，管理严苛，善于经营。
  除了八道贺家最招牌的菜品在菜单首页，其他菜品均结合每个城市自身的美食特色进行了改良。
  这样既满足了每个城市自己本土的口味，不至于难以接受，还可以品尝正宗贺家手艺。
  其实除了招牌菜，其他菜品各大饭店都有，甚至有的会更胜一筹。
  谁家都有自己的招牌，从竞争力来看并不具备绝对优势。只要做的美味，便不会有太大影响。
  而将八道菜品精益求精，做到极致，难度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毕竟只训练厨师做八道菜，风险极大降低。
  如此看来，既可以做到不让热衷传统贺家味道的老客户失望，还可以借着贺家山庄的名号，吸引旅游的游客品尝全国各地风味不同的特色美食。
  贺千喜看着沈庭澜略微惊叹的表情，也有些自豪：
  “怎么样，菜单不错吧。连锁店这样就能朝着半本土化发展，消费的人多了，市场就有了！”
  沈庭澜眼里含光，表示肯定：
  “怪不得我在国外都看到了有很多美食探店博主，跑遍你家在全国各地的分店打卡，还有人出了一系列的攻略合集……”
  每家连锁店都不发愁客源和菜品，而C市老店也在全国爆火，本在旅游城市，更是吸引一大批游客慕名而来。
  沈庭澜同样有些疑惑，他问道：
  “如此大张旗鼓开连锁店，那些厨师会不会把招牌秘方给泄露了？他们会不会贩卖秘方，或者自立门户？”
  贺千喜虽然不管事，但是毕竟是贺家二少爷，一切都十分清楚：
  “放心吧二哥，万喜办事心思缜密着呢，用不着担心。”
  且不说贺家与厨师签订了从法律层面近乎滴水不漏的协议。
  再说招牌菜品的关键原料全程由老店自己的后山绿色科技种植基地供应，应用大数据达到全过程监督，原料可溯源。
  打出的广告也是绿色生活，健康营养，与当今消费者的心愿相契合。
  沈庭澜听着贺千喜娓娓道来，内心佩服，但还是隐隐表示担忧：
  “现在各种手段很多，有时候秘方泄露防不胜防。”
  贺千喜收起翘着的二郎腿，目光灼灼，语气变得认真虔诚：
  “就算秘方泄露，原料可替代，但是我们贺家立身百年，靠的更是民以食为天的初心，是对做菜这门手艺的虔诚，是历史积淀后的诚信与美誉！”
  他顿了顿，对某些老店嗤之以鼻：
  “那些百年老店的衰落，不是败在秘方上，也不是败在其他竞争对手身上，而是败给了自己的初心，偷工减料，管理不当，妥妥的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所以，其他人哟，学不来，即使学来，也无法撼动我们贺家山庄这棵根深叶茂的大树。”
  沈庭澜看着眼前这个只要谈起自家生意，就会闪闪发光的人。
  他此刻举手投足间，颇有贺家老爷子的风范。
  众人只说贺万喜和父亲最为相像。
  其实现在的贺千喜，一旦收起平时吊了郎当的模样，同样别无二致。
  沈庭澜由衷赞叹，向贺千喜竖起大拇指。
  其实沈家和贺家关系好，两人又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两家对待生意上的观念，有很多相近之处。
  贺千喜靠在座位上，像是陷入了沉思：
  退一万步，如果真有人发展迅猛，与贺家山庄分庭抗礼……
  那么也只会激发火热的贺家人进一步提升自己，开拓创新，研发新品。
  更何况市场化的竞争，要素是多元的，菜品为主，市场营销，品牌价值，服务品质等不容小觑。
  他相信万喜有这个操控的实力。
  随着一盘盘精致的饭菜一一上桌，浓郁的饭香扑面而来。
  沈庭澜终于吃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乡菜。
  贺千喜看着眼前有点儿狼吞虎咽，不顾形象的人说道：
  “二哥……你可以慢点吃，咱不着急……”
  沈庭澜只是点头，连看都没有看贺千喜一眼，丝毫没有放慢手里的动作，埋头干饭。
  贺千喜：“……”
  饭后，两人各自回屋冲了澡，午休一会儿。之后二人又简单的用了晚餐。
  夜幕降临，贺千喜带着沈庭澜在自家分店四处转转。
  两人不知不觉顺着光亮来到了山庄内的主建筑。
  主建筑也是传统中式风格，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进入大厅，里面人来人往。
  一扇很长的屏风横亘中间，上面的牡丹生动妖艳，引得众人纷纷拍照留念。
  屏风前面，一架古琴被木质围栏半围中间，增添古韵。
  旁边标志明显写着“请勿触碰。”四个大字。
  沈庭澜冲贺千喜笑了笑：“怎么只见古琴不见人啊，古琴是装饰摆设？”
  贺千喜道：“那倒不是，古琴确实是真的，而且价格不低，半围起来不就是保护嘛。只不过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聘请专业琴师来弹琴。”

  沈庭澜眼里兴致变浓：“要不，今日给你过个节？”
  “什么节？”贺千喜还没反应过来，沈庭澜便向古琴的方向走去，在围栏处立定。
  “我可以试试吗？”沈庭澜回头征求询问。
  贺千喜歪头，嗤的一笑，打趣道：
  “回家吃顿饭怎么还见外了，你随便试。话说……你不是主修钢琴的吗。”
  沈庭澜得到允许后，并没有回答，只是来到古琴前盘腿而坐，一副即将表演的状态。
  本来两人的身形外貌都格外出众，引得周围人频频驻足。
  这回其中一个竟然坐到古琴旁，周围更是传来了小声的惊呼。
  贺千喜连忙上前，小声说：
  “二哥，我知道你才华横溢，古琴和钢琴都叫琴，但不是双胞胎啊，待会失了面子，可别怪弟弟没提醒你。”
  “略懂一二。”沈庭澜的目光全在古琴上，并没看他。
  贺千喜看沈庭澜如此痴迷，朝跟随身边的前台经理打了个手势。
  前台经理立刻会意，前来向众人解释：
  “尊敬的客人们，大家好，我是前台经理，允许我占用大家时间，说几句话，这位在古琴入座的正是刚刚海外留学归来的沈先生，主修钢琴，也是本店这架古琴的赞助者，今日来本店，亲自试琴，请大家注意安全，文明用餐。”
  前台经理说完后便看向贺千喜，得到了自家主子眼神的肯定。
  话音刚停，只见沈庭澜就地起势，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弦调音，待到露出欣喜的神色，只见双手抚琴，古朴的琴声就此传来，如高山流水倾泻而出。
  周围人渐渐沉迷在这琴声之中，尤其身处本就充满国风元素的大堂，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仿佛回到了古代觥筹交错，风雅汇集的宴饮现场。
  贺千喜更是惊掉了下巴，沈庭澜弹的这曲，怎么这么耳熟……
  这……不就是刚刚音响里播放的那支吗！
  反应过来，他立刻向经理使了眼色。
  不得不说，能做到前台经理的位置，不仅善于说瞎话，察言观色、理解主子意思的能力也十分突出！
  经理赶紧联系其他人暂停还在播放音乐的音响，并远程开启古琴旁边的扩音设备，转接到音响上。
  瞬间，沈庭澜弹奏的乐曲传遍整个主厅，音量的扩大，让每个音符叩击人心，众人沉醉其中。
  良久。
  乐曲缓缓进入尾声，余音绕梁。
  曲罢，仍有一部分音乐爱好者沉浸其中，神色满足。
  沈庭澜起身鞠躬退出，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中就属贺千喜鼓掌最起劲儿。
  前台经理再度上前道  ：
  “感谢沈先生的倾情演出，感谢各位客人的大力支持，这是沈先生提前送给大家的跨年礼物，祝大家新年新气象，花开永富贵，尝遍天下餐！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送给沈先生！感谢大家！”。
  说完他双手相叠，再鞠一躬。
  “好！好！”伴随赞扬与肯定，掌声再次响起。
  沈庭澜朝众人微微一笑，和贺千喜离开主楼，去别处转转。
  贺千喜忍不住开口：“不是吧，二哥，你真会啊！”语气难掩赞叹。
  他看向沈庭澜俊美的侧脸，这个人总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上乐理课的时候比较感兴趣，自己自学了一些，也只会一些皮毛。”
  “会点皮毛，乐谱就这么熟练？二哥总爱和我开玩笑。”
  沈庭澜停下脚步，看向贺千喜：“没开玩笑，这首曲子，我听你家音响现学的。”
  贺千喜张大嘴巴：“这怎么可能？”
  “绝对音感。”沈庭澜停顿了一下，“随我母亲了。”
  绝对音感＋超强记忆力，贺千喜再次见证了世界的参差。
  “诶，诶，不对。”贺千喜侧头思考，“不对，你有绝对音感，我潜伏你身边这么多年咋不知道？”
  尾音无端生出些许哀怨的调调。
  沈庭澜薄唇微勾，拍了拍他的肩：
  “母亲练琴时，我总跟在她旁边，无意中发现的。但是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不会给我刻意安排，像她一样去练琴。只是希望我能在成长过程中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和热爱的，再去尽情的奔赴。”
  “只可惜，她还没有看到我长大……”之后他的目光逐渐深邃，看向远方茫茫的黑夜。
  只是母亲可能没有想到，也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他热爱的事情，就是练琴。
  母亲的去世，是他永远的痛，就像一根尖刺猛然扎进心脏，没入其中。又在这么多年的时间积淀中，撕裂又生长，生长又撕裂，最终与血肉融合在一起。
  只要活着，心脏永不停歇，而他的痛苦就一直存在。
  母亲刚去世的那几年，他连音乐都不愿去听，他又怎么敢再次触碰琴键呢？
  只不过大学让他又一次的心里难过，才本能的想去学琴。
  此时的琴是最好的介质，能够让他与母亲沟通，诉说心事，感受母亲已经残存不多的气息。
  况且，随着他的逐渐长大，他开始恐慌，越来越害怕遗忘，害怕就连仅剩的回忆也变得模糊。
  而练琴，是留住那段最美好温暖记忆最无可奈何的方法。
  贺千喜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关于他母亲的，他总是会回避，害怕他再次沉浸在回忆中不愿走出。
  便赶紧转移了话题：“在外这么久，怎么没见带个美女嫂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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