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死之身

我是谁？
  我在哪？
  我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当程昱发出这些灵魂之问的时候，他正从混乱迷茫中醒过来。
  悬崖下面，冰冷的湖底，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浑身插满箭矢，死状惨烈的尸体，
  他们都是被杀死的宋兵！
  一个鬼魂飘浮在他们之间，这是程昱。
  他非常疑惑不解，大家都是一块儿死去的，为什么只有他一只鬼？其它人为什么没有变成鬼？
  他很确定自己是一只鬼，
  白天，他尝试过钻出水面，但立刻被炽热的阳光逼回水底，也曾回过战死的地方，但那里除了斑斑血迹再无一人，他想回军营，但生人的阳气令他难以忍受，
  他只能待在水底，一天，两天……
  看着兄弟们的尸体慢慢被水泡得发胀，有些浮了起来，有些身穿铁甲浮不起，包括他自己的尸体，
  然后，被来来往往的大鱼小鱼一点一点的啄食掉，最后只剩下一具具骷髅骨头。
  在水里呆久了，他觉得很无聊，自己虽然是一只鬼，但也不能老在一个地方，他决定离开这里，
  经过思考，他选择了北面山脚下不远处的一个乱葬岗。
  这天，太阳西下夜幕降临，他正式和战友们道别后，就从水底钻了出来，
  他一路向北，不一会儿就飘到了那个乱葬岗。
  他现在觉得做鬼也有好处，以前这么远怎么也得走好几天，现在一阵子就到了。
  刚靠近乱葬岗，他竟然觉得有点饿了，
  太不可思议了吧？自己可是鬼呀，怎么会觉得饿呢？
  他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乱葬岗的地面上飘浮着一团一团的气体，估计这些应该是人死后散发出来的阴气，
  更离谱的是，自己竟然觉得这些阴气很美味，他觉得自己疯了！
  但饥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飘过去用嘴一吸，
  啊！~好舒坦呀！~
  凡事都有个开头，只要开了头那都不是事。
  一团，两团，三团……
  呃……
  他打了个饱嗝，不知不觉中，这片地的阴气几乎全被他吞了，
  “没了？”
  他嘀咕了一声，不经意间往下一瞧，
  “啊~~”
  可把他吓了一大跳，
  “我的肚子怎会这样？”
  只见此时他的腹部呈透明状，里面有隐隐白光透出，就像会发光的水晶一般。
  “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啦？”
  他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过了片刻，这种现象慢慢地消失，身体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真的令人非常疑惑，他觉得自己要好好思考思考，然后嗖的一下跳到一棵树枝上，树枝竟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动。
  他托着腮望着月亮，想呀想呀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一直到清晨，远方传来了鸡啼声，他立刻惊醒，暗道了声糟糕，得找地方藏身才烟，不然太阳一出来，自己会被晒得烟消云散的。
  他环顾四周，不远处地底下有一个地洞，里面埋着一囗棺材，
  棺材里面倒可以藏身，虽有些嫌弃里面的尸骨，后来又无奈地想，自己还挑剔个啥？都是孤魂野鬼了，还嫌弃别人有坟地待的？
  鸡鸣声再次传来，他再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嗖地一下就钻进了棺材里面。
  ……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年复一年，一代复一代，时间已过去九百多年了！
  程昱如今在一个公共墓园做管理员，这份工作要住在里面，常人很忌讳，但很适合他。
  经过九百多年的修炼，他现在有了常人的身体和重量，容貌如当初死时一样，肤色黝黑中透着腊黄，嘴唇干裂，四肢冰冷，除了难看点跟活人没什么分别。
  他没有嗅觉，味觉，痛觉，不用吃饭不用喝水，只需晚上去墓地捕食那一团团的阴气。
  对于阳光他也不是很害怕了，清晨与傍晚可以出去，中午则要躲回屋子里。
  在很久以前他就想明白了，自己其实并不是鬼，而是因为那块灵石，
  当初那道士说灵石有起死回生，运转阴阳的能力，以为他是胡说八道，想不到是真的。
  灵石的灵力早就潜藏于他的体内，在死的那一刻，这股力量就把他的魂魄保护了起来，肉身虽然死亡，魂魄却不灭。
  灵石把他每晚吸食的阴气都转化为灵力，经过近千年修炼，他的魂魄一点一滴地化为实质，
  只要继续修炼下去，他就会变为一个真正的人！
  ……
  一个人只要活得久，就什么事情都能遇到，
  某天清晨，他惊讶地发现住处门口被人放了一个纸箱，里面竟然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程昱懵了！
  他从末想过居然会有人把弃婴放到墓园里面，
  没办法，只能先把孩子抱回屋内，
  看着这个弃婴他直皱眉头！
  怎么办？
  扔出去？
  那不行，万一被野狗叼走如何是好？自己还不至于如此冷血，

  要不送去福利院，又或者找户好人家收养？
  就这么办，今晚就把她抱走。
  想到解决办法心情也好了，他凑近纸箱仔细观察这个婴儿，这是个女婴，模样长得粉雕玉琢很可爱，估计是家里重男轻女或者孩子多养不起才丢弃的。
  他伸手进去查找一遍，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孩子的信息，
  可除了包裹身体的彩色小被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看来孩子的父母是铁了心要抛弃她的，不然不会连她的生辰八字都不留下。
  “唉！真可怜，”他叹息道，
  这时，孩子被他弄醒了，她睁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他咧嘴一笑，萌萌的很可爱！
  “啧啧，”
  程昱忍不住用手指逗了逗她，这个小不点竟然依依呀呀说起话来了，
  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有点想哭！
  婴儿的声音原来居然可以犹如天籁一般动听！
  寂寞得太久了，久到自己都麻木了！
  原来，屋子里面有一个孩子的声音是那么的治愈心灵！
  这种感觉就像往一潭死水里注入一股清泉一样！
  他忽然对这种感觉有些眷恋了！
  就像小朋友新得到一只宠物那样，他蹲在纸箱旁一边傻笑一边逗着孩子玩，越玩越觉得爱不释手！
  想到要把孩子送走竟然有点舍不得了，他决定先留下来玩几天，这个决定让他感到很兴奋！
  既然决定把孩子留下来，那就得解决她的吃喝拉撒，
  趁着孩子又睡着的时候，他回到楼上拉开抽屉，拿出那些从末动用过的工资，踩着那辆二十八杠老式自行车，直奔镇上小超市，
  营业员大妈听说他要买婴儿用品，非常热情地给他介绍了一大堆。
  买完后，那辆老式自行车前前后后就挂满了大包小包，然后又跑去书店买了两本育婴指南。
  回去的路上，程昱很感慨！
  这个时代真不错，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如果在他出生的年代，富人家养个孩子首先得请奶妈，然后穿的用的都要人手慢慢做，穷人家就不用说了，天生天养，死剩下的就是牛马，哪像现在，花个几百块什么都有了。
  蹬着蹬着，快要回到住处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他到了门囗，车子都没放稳就冲进屋里，
  抱起一摸小屁股，
  呀！拉屎了！
  急忙拿出在超市买的东西，按照超市大妈教的方法，拿出湿巾，把那个小屁屁擦干净再换上新的尿不湿。
  干净了，这个小不点就不哭了，看着他咿咿呀呀又说起话来，
  程昱笑了，指着小家伙的鼻子说，“拉个屎都能哭得这么厉害？要是饿了你还了得？”
  这么一说，还真得要给她准备吃的了。
  不得不说，有些男人天生就带有母性基因，就像程昱，自从捡了个孩子，靠着两本育婴指南，磕磕碰碰地就养起来了，
  泡奶粉，做婴儿哺食，帮孩子洗澡换衣哄睡觉，等孩子长大了点，又自动解锁国人骨子里的种菜基因和做饭基因，
  他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程阿彩，就是因为当初收养她的时候，除了那张彩色小被子就啥都没有了。
  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这个住处就变成了一个家，一个有温度有欢声笑语的地方。
  在曾经那些漫长的修炼过程中，程昱有时会想，人人都想永生，但永生到底是惩罚还是幸运？
  一个人要独自面对这无穷无尽的孤独，这真的有意义吗？
  很多时候，孤独就如同连绵不绝的霉雨天，令人寂寞抑郁绝望，让人在沉默中触及到精神深处的疯狂。
  其实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人也只是麻木不仁地活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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