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萤烛小筑

回去的路上，顾知栀把镯子摘下来，放进木匣里，跟皇后赏的金簪放一起。

        看着华而不实的东西，顾知栀长叹。

        她宁愿她们用银子羞辱她，而不是给这种印着皇家标识，只能看，不能换钱的东西。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顾知栀觉得无聊，偷偷掀开一角窗户往外瞧。

        街上行人很少，零星有几个挑着担子卖菜的小贩。

        酒楼、食肆加起来，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布料庄子、书局、药铺等也不多，首饰店、香料店倒是不少，但数目最多的竟是风月场所。

        几乎三五步就有一家，真是伤风败俗！

        原身记忆中，戎卢战乱多年，还是现在的皇帝力挽狂澜，将风雨飘零的国家从灭国边缘拉回来。

        打得厚凉节节败退，还被逼无奈把她送来和亲。

        但戎卢仍有国土流落在外，被抢掠的珍宝、钱财也没夺回。

        原本富庶的戎卢，经过几任昏君的不懈努力，使国库空虚，可以理解。

        可国家再怎么衰败也不至于连餐饮业都青黄不接吧！

        宫中御厨都是这个水准，那王府今早做饭的厨子，还真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马车停在门口，云澈下车就走，顾知栀单手提裙，抱着木匣，小跑追上去。

        云澈察觉身后有小尾巴，随即加快脚步。他一快，顾知栀也跟着提速。

        就差一道拱门就要拐进书房的院子时，云澈突然停住。

        顾知栀没想到他会停，刹不住车，跟皱着眉转身的云澈撞个正着。

        没有偶像剧的旖旎场面。

        顾知栀鼻子被云澈肩膀撞得发酸，手里的木匣挤在她的小白兔和云澈间，那叫一个酸爽。

        云澈的下巴被顾知栀的脑门撞得生疼，脸颊还被她头上的步摇甩到，留下一条红印，胸口也被硌一下。

        “公主跟着本王做什么？”

        顾知栀的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顾忌他在，她都不敢用手揉小白兔。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疼，她也疼，凭什么要吼她！

        云澈面容一僵，她还以为这女人故意往他身上贴。

        他喜静，府里人手少，多是暗卫隐藏在不显眼的地方。

        宫中分派来，协助大婚的女官都回去了。

        荣嬷嬷是他小时候就在身边伺候的，除此之外，府里只有做粗活的丫鬟。

        本以为她会带陪嫁侍女，也就没给她准备人手。

        想到这，云澈面色稍缓，“跟我来。”

        这个时间，荣嬷嬷一般都在她屋子里带着空闲的小丫鬟缝缝补补。

        云澈不想暴露暗卫，只能亲自带她过去。

        这边的路，顾知栀早上没来过，站在他身后，眼睛一个劲乱瞟。

        云澈将她送到汀兰水榭的院门口，“荣嬷嬷就在里面，有什么问题吩咐她就行。”

        云澈转身要走，顾知栀只来得及抓住他衣袖一角。

        “王府没有碳火，总有木柴吧？这桩婚事，你我都身不由己，但我若冻死在新婚后的第四天，王爷猜猜，厚凉会不会以此为由挑起战事？”

        云澈皱眉，戎卢对厚凉积怨已久，他自己不待见厚凉公主，也猜到手下会给她脸色看。

        但王府厢住人的厢房都燃了地龙，哪里就能冻死她了？

        “你住在何处？”

        顾知栀仔细回想，她醒来后就一直在飘雪，她几乎没怎么出屋。

        早上出门时，光顾着不失态，也没看院子挂着什么牌子。

        “不知道，不过院子里是一块一块的菜地，还分着垄。”

        云澈一怔，还真是这丫头命大。

        那是王府荒废的屋子，之前死过几个人，一直被传闹鬼，就闲置了。

        府里花匠偶然发现那里的土不错，就把地垦了，结果种啥啥不活。

        “跟荣嬷嬷说，你搬去萤烛小筑。”

        说完，云澈拔出自己的衣角，拂袖而去。

        顾知栀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揉揉胸口，昂首往里走。

        屋里摆着绣架，三四个丫鬟都在那绣什么大件。其余的跟荣嬷嬷一样，身上抱着衣服，用绣棚在修补。

        “咳咳～”，她清清嗓，“荣嬷嬷，王爷要我搬去萤烛小筑。”

        她突然出现，惊得屋子里的人跪了一地。

        荣嬷嬷一听，立刻明白王爷这是猜到她们的小把戏了。

        “老奴这就去安排。”

        “且慢，府里事多，想来嬷嬷也是无暇分身，顾及本宫，趁着时候早，嬷嬷便派人去叫牙婆来吧，本宫自己挑几个使唤的人。”

        “是，老奴这就去办。”

        顾知栀看着荣嬷嬷装出来的顺从样，心里舒坦极了。

        要不是她们耍下马威，原身也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流落在这……

        荣嬷嬷到底是老江湖，几乎是顾知栀刚跟着小丫鬟到，她就带着牙婆来了。

        显然，这人是一直侯着的，否则怎会如此快。

        十来个小姑娘，高矮胖瘦，参差不齐。

        她又不是不能自理，就挑了一个手巧会挽发的，一个识字的。

        还没等她要籍契，牙婆倒先开口，“王妃娘娘，婷芳也识字的，您还是把明楚换成婷芳吧？”

        顾知栀瞥见牙婆说完话后，那个小姑娘绝望地闭上眼，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

        “哦？为何要换掉她？”

        牙婆搓搓手，脸上褶子都带着谄媚：“这丫头虽卖身为奴，但她还带着个弟弟，是个麻烦事。”

        明明自己过得不尽人意，却看不得人间疾苦。

        顾知栀听完，有些圣母心作祟，虽然她没钱，可这些仆人有王府养着，吸的又不是她的血。

        人与人讲究眼缘，反正籍契在她手里握着，一个十二三的小丫头，也翻不了天。

        “嗯，不换。”

        牙婆见她不松口，视线看向荣嬷嬷。

        荣嬷嬷再怎么瞧不起她，当着外人面也不会驳了她面子。

        “贵人当真要买我吗？我只卖自己，我弟弟不入奴籍。”

        明楚清澈又倔强的目光，看得顾知栀心都化了。

        她刚要点头，就见牙婆在她胳膊上连掐好几下，嘴里也凶得很。

        “小贱蹄子越发猖狂，贵人也是你能冒犯的！”

        顾知栀窝火：“牙婆注意手下，别伤着明楚。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护犊子。”

        牙婆没想到明楚真被贵人看上，连忙跪地求饶。

        顾知栀嫌烦，让荣嬷嬷把人打发走。

        “她叫明楚，你叫什么？”

        小姑娘福身，小猫似得说，“奴婢忍冬。”

        顾知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头看向明楚。

        “你弟弟多大？现在何处？”

        “回王妃，奴婢弟弟六岁了，牙婆不让他跟我住一起，我只能把他暂时安置在土地庙附近的难民村里。但王妃放心，我弟弟很听话，很爱干净的。”

        顾知栀食指在桌面轻点，“去接他过来吧。”

        “我的人只要守两条规矩。其一是我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不惯叛徒。其二是安分守己，不可做越界之事。”

        二人一起行礼道：“是，奴婢谨遵王妃教诲。”

        顾知栀挥手，示意她们出去，荣嬷嬷自会安排好她们再送过来。

        屋里暖洋洋的，跟前几天的冰窖形成鲜明对比。

        她上了二楼，不知道什么原理，二楼热气一点不比楼下差。

        还有一方小阳台，是夏日晚上吃夜宵的绝佳位置。

        她打量完布局，带着木匣坐到梳妆镜前。

        这屋子应该是原本就给她安排的。一应摆设都是女子偏好，连妆匣、胭脂都有。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道：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完成。也希望你投生去我那个年代，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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