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卫天然从系统那里得知，按照他和风岑云的速度，明天早上就能抵达圣元寺，他有足够的时间提前做出安排。

        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顺理成章地去圣元寺扮演其他人。

        “快吃，吃完继续赶路。”风岑云给少年碗里夹了一筷子酱肉，催促他。

        按照人类的礼节，亲人去世之后不该食用荤腥。

        林凌风尸骨无存，常年生活在妖族的少年没有人类社会应该有的常识，风岑云帮他掩埋了兄长的皮囊和衣物，打算回到洛京，找到少年的亲人之后，再考虑林凌风的葬礼。

        如今出门在外，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少年又身形单薄，还是不要忌口，免得生病。

        卫天然把酱肉夹到刚出炉还带着热气的烧饼里，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

        住在黑店的那几天，他天天吃馒头喝清水，嘴巴里淡的一点味都没有，早就馋得不行了。

        卫天然边吃边问：“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洛京？”

        风岑云给他倒了杯凉茶，“照这个速度，至少还要二十天。”

        “这么久啊。”

        风岑云说：“我在找一个人，只是没什么线索。不久之前，他让我回洛京去，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在路上遇到他。”

        卫天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心里毫无波动，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要是运气不好呢？”少年问。

        “运气不好，那就听他的话，回到洛京。”风岑云对这件事情不抱期待，那天夜里被叔叔赶下马车，他就知道了那个人的意思。

        叔叔有意躲着自己，怎么可能轻易被他找到？

        只是风岑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才放慢脚步，一边找人一边赶路。

        卫天然好奇道：“他是谁呀？”

        风岑云回想起从前，冷肃的面容稍稍缓和，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对于修士而言，抚南城到洛京的路程不算远。凭那个人的修为，不出三日就能走一个来回。

        失去家人，离开故土的孩子惊慌失措，那个人放缓脚步，像父亲一样，温柔照料他。

        他将自己从绝望中拯救，告诉自己人生的方向，让年幼的风岑云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没有那个人，就没有如今的洛京第一剑客。

        风岑云弯了弯嘴角，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温柔的光芒：“你知道吗？我的剑术，就是他教的。”

        卫天然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握着夹满肉的烧饼，茫然地点头。

        不是芙蓉刀吗？那个人怎么还会剑术？

        卫天然问：“他叫什么呀？”

        “我不知道。”风岑云抿了一口冷茶，“他从未说起过自己的名字，甚至与我相处时，都穿得严严实实，连指尖都不会露出来。不过有人说，我的剑意与一位前辈很像。”

        “是谁？”

        “裴彦川。”

        卫天然低头看着桌子上被黑布包裹住的刀。

        这把刀的主人，叫裴彦川吗？

        希望做完这次任务，抽奖的时候运气好一点，赶紧让他填补上武力方面的空缺吧！

        -

        “师叔祖，东西都准备好了。”体格健壮的武僧把香花、火烛、元宝等物搬到天王殿内的佛龛上，收起昨日的花朵，对迎面走来的俊美僧人说道。

        年轻的住持朝他微微一笑：“知道了，你下去吧。”

        武僧带着东西退下。

        这都是寺内师兄弟们做惯了的事情。

        玄心住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佛缘深厚，悟性远超常人，天生一身佛骨，又有名师教导，短短十几年就达到了常人一生无法企及的高度，在前任住持圆寂之后，顺理成章地成为圣元寺的新任方丈，至今已有三年。

        每月初六，玄心都会为鬼怪施食，诵经讲义，助它们修行。

        僧人们则会提前退避，去僧寮休息，或者去法堂读书。

        玄心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皂色僧衣穿在他的身上并不灰暗，反而被他的气质衬托出一种平和如水的韵味。

        临近正午，阳气越来越重，外面的风声鸟鸣，为闹市中的寺院增添了几分乡野闲趣。

        午正，阳气达到极致，渐渐转向衰弱。一天中的第二个逢魔之时即将到来，寺院后面阴气渐浓，鬼怪向此处聚拢。

        如有实质的脚步声传来，玄心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只见面前确实站着一个人。

        他身着纤尘不染的白衣，手上拿着一支长笛。站在阳光中，轮廓鲜明，容貌被一张青面恶鬼的面具遮挡，只有一双清澈的深灰色眼睛露在外面。

        “施主何故来此？”玄心敏锐地意识到这个人的到来有些突兀。

        “吾为旧友而来。”

        照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卫天然，按照系统的提示念台词。

        他在扮演白烈的朋友，具体是什么身份，系统也不清楚。

        卫天然对自己的身份充满好奇，之前他就问过系统，自己扮演的人是什么身份，只是当时他提出的疑问太多，忘记系统是怎么回答的了。

        刚才过来的路上，卫天然偷偷向系统询问，他扮演的人是不是裴彦川，结果系统说它也不知道。

        系统详细解释了一下，卫天然才明白，系统只知道与“任务”相关的事情，也就是这个世界的重要节点。

        那些需要卫天然扮演的人，都是走个过场，最多几句台词，只能算主线剧情里的路人甲，没有记录背景设定。但是他们又很重要，必须出场，这个世界才能稳定运行下去。

        皂衣僧人听到他的遣词造句，意识到此人身份不凡。他不卑不亢，像对待普通朋友那样：“原来如此，时辰未到，施主不妨先坐一会儿。”

        “多谢。”

        卫天然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出家人相处，心里有点紧张。

        他学着玄心的样子，盘腿在蒲团上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自然地搭在两膝，长笛放在身侧，低眉敛目，盯着衣服上的褶皱。

        有点无聊。

        修炼一会儿功法吧。

        卫天然闭上眼睛，周身气息沉淀下来，很快沉浸在了修行中。

        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玄心，立即察觉到了卫天然的变化。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这个奇怪的白衣男人，似有所悟。

        -

        太阳高高悬挂在半空中，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追逐着在树林里奔跑，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圣元寺面前。

        小狐狸闻到香气，直接冲了到了后墙，大狐狸在门前停了片刻，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这才绕过寺门，去了后边。

        圣元寺的僧人提前搭好香塔，还准备了素斋，两只狐狸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妖怪和野鬼在这里吸食。

        他们常年没有着落，好不容易饱餐一顿，吃得丑相倍出，面目狰狞。那两只狐狸也赶紧加入了吃饭的队伍，恨不得把抢食的都扒拉到一边去。

        一个身形瘦弱，颜色惨淡的青衣鬼慢悠悠飘了过来。

        他头上带着纶巾，胸前一大片血渍，袖子上、脸上也都是血，似乎是个遭遇了横死的穷酸书生。

        书生鬼探头往墙根看了一眼，砸吧下嘴，眼里满是渴望，又看到其他鬼和妖怪可怕的样子，不敢上前，就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

        等小动物和野鬼吃完，离开了供桌，书生鬼才慢吞吞地飘过去。

        “没有了，都吃完了。”一个鬼好心提醒他，“要是吃不完，他们才不会散开。你也别费功夫再过去刨食，不如跟着一起去庙里听听经文。”

        “可是……和尚诵经，难道不是直接超度吗？”书生鬼胆怯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和尚念的经也分好多种，有的可以直接超度鬼，有的不止不会让鬼感到不适，还能头脑更清明，身形更凝实。不跟你说了，我得赶快过去，去晚了占不到好地方。”

        书生鬼看着那只鬼迅速跑掉，犹豫了一会儿，也跟着一起来到寺前等待。

        寺庙里响起悠扬的钟声，玄心从大殿内走出，他持紫檀念珠，向妖鬼们微微颔首：“诸位如约而至，贫僧倍感欣慰。请入内。”

        那些妖怪和野鬼当着玄心的面，不敢像刚才那样粗鲁，全都收敛起本性，学着和尚斯文有礼的模样向他回礼，然后井然有序地排队入内。

        书生鬼第一次来，看到和尚下意识地想跑，又见同类们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好像已经习以为常，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玄心温和的目光落在了书生鬼身上，目露怜悯：“阿弥陀佛。”

        书生鬼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上的血，只是他修为不够，不懂如果收敛死相，擦了半天也没有变化。

        他有些颓丧，尴尬地朝玄心笑了笑。

        玄心温声道：“施主请。”

        青衣书生受宠若惊：“大师，我真的能进去？”

        玄心鼓励地看着他，虽然没有说话，抵得上千言万语。

        书生鬼心中涩然，深深鞠了一礼，跟在玄心身后，进入寺庙内。

        寻常的寺庙有神灵镇守，邪祟最多在后墙阴气最重的地方苟存，不可能入内。

        但是有住持的邀请就不一样了。

        书生鬼跟在玄心身后，表情渐渐变得扭曲，幽深的鬼气一点点从身体中渗出，瞬息间笼罩了整个前院。

        天倏忽黑如深夜，不见一点光亮。

        玄心意识到不对，转过身来，平静地看向对方。

        书生鬼狞笑道：“我现在不会杀你，我要你亲眼……”

        “白烈。”

        天王殿前，带着青面獠牙厉鬼面具的白衣人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书生鬼再熟悉不过的长笛。他气质如谪仙般清冷，语气平淡：“你在做什么？”

        白烈听出他的不悦，瞬间收敛了身上溢出的黑气，怔怔地看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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