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起

大兴王朝自建国初期便有女子为官的先例，缘由是开国皇帝曾在一次刺杀中为宫女舍身相救，一时感触，这才开辟了女官一职。

        虽女子可为官，可能在朝堂上面圣的人却少之又少。

        女官大都是在翰林院、礼部等地方担任文职，并没多大实权。

        饶是如此，世人对女子的偏见依旧存在，私下里有好事者编排女官与朝廷中人私相授受。

        因此，女官的名声并不好听。

        沈吟知出生名门，父亲是文阁大学士，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下，她不喜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套说法，反而苦心钻研，通过层层考验步入了仕途，而后又因为出色的能力步步晋升。

        现在的她，身为御史台副使，官拜从六品，也是为数不多可以面圣的女官之一。

        可与她出色的能力相比，更为人熟知的是她的美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即使府中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也从未见过她对哪家公子青睐有加。

        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

        元和殿，众大臣面圣议事的地方。

        殿内，约莫有三十几人，可女官却只有寥寥无几的数十人，且最高官职的不过才五品。

        因圣上还未到，大臣们渐渐开始交头接耳，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但其中的波诡云谲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官场如战场，不同的“战队”即使之前关系再好现在也生了嫌隙。

        沈吟知因为和其他女官不熟，独自立在一旁，对他人的搭话也只是笑笑了事。

        宽大的官服遮住了她姣好的身姿，秀美的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的神色，即使素妆，也把身旁人衬得黯然失色。

        没人注意到，她的目光跃过层层人群看向了最前方的男子，脸上浮现了一抹羞赫，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手紧紧捏着官袍下摆，泄露了紧张。

        只是，男子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几分真，几分假，令人猜不透心思。

        见状，沈吟知眼神黯了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她有那么一瞬间希望，他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停留。

        且只为自己停留。

        随后她收回目光，身形站的笔直，高挑的身材显露无疑。

        片刻过后，随着太监的高呼声，当今皇帝李甫登上高位。

        李甫最近后宫起火，闹得他疲惫不堪，此时虚靠在龙椅上，烦躁之色尽显。

        “皇上。”一旁的太监及时提醒，靠近耳语了一番。

        李甫暗自叹息，摆了摆手。

        紧接着立马就有大臣上前。

        按照官阶的大小，朝中众臣先后禀告。

        “皇上，近日就要举办科举考试，到时还望皇上能亲自过目考卷，为我大兴朝再添能人将才。”

        说话的是严太师，他继而道，“我大兴朝人才辈出，皇上定能选出胆识过人的不世之材…”马屁拍的那叫一个顺溜。

        严太师还欲说下去，就见高位之人已昏昏欲睡，只能暗自咬牙。

        李甫打了个哈欠，对于其他人禀告的事左耳进右耳出，心思早已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不过他丝毫不担心，因为有人会帮他分担。

        “严太师，你说完了吗？”

        “说完了。”

        李甫看向底下另一侧身影，语气热切，“宋爱卿，你认为呢？”

        宋云卿嘴角浅笑，“臣认为太师所言极是，皇上自该好好选拔人才。”

        李甫大手一挥，“宋爱卿言之有理，朕自当重用人才，不过选进来的人必须德才兼备，依靠真本事。”

        他话里有话，暗指不能有人借此机会培养心腹。

        宋云卿微一颔首，不再说话。

        他的家族世代为官，曾祖父是开国功臣，家族遗训更是以护国为己任，现在传到了他这一代。

        但也因此，惹来了不少人眼红，严太师就是其中之一，他看着李甫和宋云卿的互动咬牙切齿。

        其他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丢了脑袋。

        沈吟知思索再三，上前拱手道，“皇上，臣有一事禀告。”

        “你说说看。”

        “是。”

        沈吟知不卑不亢的开口，“自古以来，我朝科举虽开设了男女考场，可男子入朝为官的名额远远大于女子。”

        大兴朝每年的科举，如果说男子入朝为官的几率是百分之一，那女子则是千分之一，男子只需在众多人中出类拔萃即可，而女子必须是脱颖而出。

        沈吟知正是通过层层考试才选拔上来的，她也见证了许多有抱负的女子最后却无施展之地。

        这样不公平的制度让她不满，在她看来，女子并不比男子差。

        她接着道，“皇上，可否让女子入朝为官的名额和男子一样”

        “荒谬。”

        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严太师，“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相比于前朝，我朝对于女子已经够仁慈了。”

        “皇上，按老臣说，女官一职就不该存在。”

        “一介妇孺还妄想与男人相提并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言语中的轻视让沈吟知不由动了怒，她知道严太师向来和她父亲不对付，这会是借机奚落。

        她稳定心神，忍不住反驳，丝毫不惧，“古有文能提笔赋诗，武能跨马杀敌的才女谢道韫，隐藏女儿身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花木兰…细数各朝各代，杰出的女性并不是没有，严太师熟读历史，应该比微臣更明白。”

        “你…”

        严太师已然动怒，凹陷下去的脸上笑容扭曲，他转而看向李甫，“皇上，女子焉能成大事，您可要三思。”

        话音刚落，他门派的官员纷纷在底下附和，“皇上可要三思，千万不能让女子祸乱朝纲。”

        李甫被他们吵的头疼，揉了揉太阳穴，把难题丢给了另一个人。

        “宋爱卿，你认为呢？”

        宋云卿轻描淡写道，扬起的下巴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微臣认为沈大人说的有理。”

        说着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沈吟知，“沈大人乃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若多些像沈大人这样的女子为官，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沈吟知被他的一句话说得脸红，连忙低头，生怕被别人瞧出异样。

        每次在她被群臣出言反对的时候，都是他站出来帮她。

        这样的男子，如何让她不心动。

        她的一颗心早已丢在了他身上，就连每日见到他都是欢喜的。

        “哼！”

        严太师冷哼一声，计上心来，开始泼起了脏水，阴阳怪气一声，“宋丞相可真是怜香惜玉，想必平时和沈大人的关系不同寻常。”

        明里暗里都是指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毕竟，现下女官的风评没有以往好，靠身体上位的不是没有。

        沈吟知被气得脸红，欲反驳，但被李甫一句话制止了。

        “宋爱卿说的有理，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吧。”

        “皇上！”

        严太师不甘心，一旁的太监却早有眼力见的高呼，“皇上乏了，众位朝臣退下吧。”

        出了元和殿，等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沈吟知犹豫了下，走到宋云卿身旁。

        “刚才谢谢你。”

        她的嗓音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娇柔，这样的女子很容易激起男人保护欲。

        “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宋云卿轻声摇头，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嗓音清润，“你做得很好。”

        身居高位，他对朝中一切大小事务了如指掌，也自然知道眼前女子不是传言中女官那副行径，相反胆识过人，不畏强权。

        “谢谢相爷。”

        沈吟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笑容越发明媚，在阳光下，她的脸色微红。

        两人并肩而立，就这么走了一路。

        一路上，两人相聊甚欢，提出自己对朝堂之事的见解，发现对方很多意见与自己不谋而合。

        宋云卿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不似平时那样戴着面具。

        走着走着，就到了宫门口。

        沈吟知正欲挥手告别，突然大惊失色。

        “小心！”

        在她脱口而出时，身体飞快的扑了过去，想替男子挡下这一击。

        然而男子动作更快，抱着她的腰身稳稳转了一圈。

        那一刀伤在了他的手背上。

        同时，暗卫飞身而出，与那黑衣人缠斗起来。

        沈吟知顾不得许多，此时已乱了心神，她拿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替宋云卿包扎伤口。

        一旁的打斗还在继续。

        宋云卿沉下脸色，看着场上的战况，他知道对方是冲自己来的。

        “云一，留活口。”

        “是。”

        只是很可惜，黑衣人在被抓获的那一刻，就咬碎了藏在嘴中的毒药。

        云一在黑衣人身上找到了一枚令牌。

        手背上传来触感，宋云卿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女子担忧的神色，他的心莫名一软。

        “我没事。”

        他收回手，脸上仿佛又戴上了面具，拒人千里之外。

        身居高位，他的手上沾了不少血，即使那些人死有余辜。

        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恰好此时沈府也派人来接沈吟知。

        沈吟知知他的想法，但还是忍不住关心叮嘱，“你伤口不要碰水，回去后立马找个大夫来看看。”

        她上马车后，掀开帘子，一句想向他道谢的话梗在喉头。

        因为男人已经走远，手上还裹着她的那条手帕，一股失落渐渐浮上心头，胸腔内酸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看了一会，直到再也看不见男人的身影，她才放下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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