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夜风吹到脸上还是有些凉，沐月往后缩了缩，又不好完全退回到车棚中。梁世岩伸手从屁股底下抽出一张薄毯，递给沐月。沐月颤颤地伸出手，却没有接。

        “怎么，嫌脏啊？”梁世岩瞟了眼沐月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蛋，“我都给你坐热乎了。”

        沐月禁不住挑起一侧眉毛，“那我还真是谢谢梁公子了。”不过她还是没接。“你还是放回去吧，别再冻着了。我窝回去了。”

        沐月正要退回到车棚里，梁世岩利索地把毯子扔到她身上。

        “下面还有一个垫子呢，早上我出门，稳娘非让我带上。”

        沐月伸手摸了摸，确实有个厚垫。她安心的铺展开薄毯，还帮梁世岩也搭上了半面。

        毯子一盖，就能感觉到旁边人身上的热乎气了。

        沐月悄悄往梁世岩那边挪了挪，不好意思靠上去，挨得近点也更暖和。

        这个时候沐月才发现，梁世岩还真不是一般的壮啊。

        站着的时候，沐月需要仰头才能看到梁世岩的眼睛。现在两个人都是坐着，她不抬头的话，还是只能看到他的胸口。

        啊，也可能是她太矮。

        沐月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悄悄抬起头瞄向梁世岩。

        梁世岩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扭过头，"怎么了。"

        "嗯，我有话想问你。"

        "什么事？"

        "那个，你今年贵庚啊？"沐月问道，大家大概同期进书院，年纪不会差很大。她听张大娘说，男孩子二十还能窜一窜呢，那他岂不是还有很多年可以长？

        "马上十七了。"

        沐月嗯了一声，也没有再接话。她注定不是个高大强壮的人，也许做好了织布机，她自己也搬不了。到时候难道还要麻烦梁世岩？

        这段时间，两个人走的有点太近了。

        梁世岩看沐月若有所思，也没有再说话。这个小女子心思太重了。

        小毛驴一路欢快地赶着路，两个人各怀心思。

        沐月在官道出口下了驴车，同梁世岩道谢后，她转身进了镇子。

        一亩地产棉花六十市斤，那就是不到五十斤籽棉，最后出产十几斤皮棉。做纺纱的话，就更少了。

        如果想要将布料顺利卖出去，要控制成本还是把控质量。

        田姐姐提到另一个问题：农家织布多数只当最便宜的粗布卖，卖不出去好价钱且损耗大。

        关于织布的技巧和纺织机的工艺，看来还是得咨询下懂行的人。沐月眼前浮现出梁世岩的脸。这个家伙啊。

        她只有一厢情愿的想法和一个思路，但是具体操作中的每一个步骤，成本的控制和工艺的处理等等，她都不太清楚。

        她需要拜师学习，她需要自己上手买棉，纺纱，织布，出售。只有了解了整个流程，她才知道如何控制成本和改进工艺。才能带着农家妇孺通过这条路来多赚银子。

        回到小屋的时候，绵娘还没有睡下，她仿佛没有变过姿势，还是靠在床边，低头重复着手中的动作，偶尔翻转花片，检查下底面的走线有没有问题。

        见到沐月回来了，她赶紧放下手中的刺绣卷绷，起身迎上来。

        白日里，龚长佩来了一趟，烧了火，做了热水，现在炕上也是暖的，热水也有现成的。

        沐月把手放进热水里，舒服地呵出一口气。绵娘看着她的小脸，知道她定是疲惫了，也多说什么，默默递过来巾帕。

        “你烧了火炕，还做了热水？”沐月擦了擦脸，笑着问。

        绵娘摇摇头，她倒是想做，可沐月走后不久，龚长佩就来了。自己在人家叨扰，两个人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夜晚宁静。

        绵娘依然安静地仿佛不存在。沐月不敢随意翻身，泌意汹涌，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从炕头爬了下去。

        月儿隐在云层间，朦胧似幻。连狗儿都休息了，沐月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安静了。

        剩下的银子也不多了，她总得赶紧想个什么法子活下去。

        沐月醒来的时候，绵娘已经收拾了灶房，做了锅热水，还煮了稀粥。沐月觉得不好意思，奔下炕来。绵娘让她慢一点，别着急。

        绵娘一直是温婉如水的性子，做什么都慢条斯理。沐月笑着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筷，说着“我还没洗漱呢，就能吃到绵姐姐的热乎乎的饭了。”

        “很久没能一起床就迟到热乎的饭菜了。”沐月咋咋呼呼地说着“幸福”“谢谢啊”，绵娘环顾这不大的小房间，却觉得十几岁的沐月活的很孤单。

        她的少女时期还是很开心的，爹爹疼爱，自己秀美，周围邻里对她都是夸奖居多。绵娘叹口气，所以人的一生的快乐是守恒的么？以前挥霍的太多了，后来就要遇到不好的事情来抵消下？

        她是个安静的人，龚长佩也不是多言的性子，所以在余家村家里吃饭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但是来了这里后，跟沐月他们越来越熟，沐月的话也越来越多起来。原来沐月是个活泼的人啊，第一次见可真没看出来。

        沐月翻出来自己腌的秋菜。过了两遍水，盛出来一小盘，也端上来桌子。

        “绵姐姐你尝尝，这是我娘教我的腌菜，我腌了两个月了，肯定入味了。”沐月把盘子推过去。

        绵娘夹了块小黄瓜，眉眼弯弯，正要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门。

        龚长佩和梁世岩前后脚走了进来，小屋子立即就显得有点拥挤了。

        屋里椅子不够用，二人坐在炕边，绵娘端了碗粥给他，他笑呵呵地接了过来。

        梁世岩瞅了眼沐月，又瞅了瞅桌上的热粥，眼神又回到沐月身上。沐月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也等着被伺候呢。她想想昨晚的奶馒头还在灶房呢，就起身也给他盛了碗粥，又挑了几个齐整的小黄瓜放上去。

        绵娘看到那小黄瓜，也意识到只喝粥是不太好，也拿了小碟，带着几片小黄瓜，送了过去。

        龚长佩还是乐呵呵的样子，眼睛咪咪着，忙接过来。

        “怎也没个鸡蛋啊？”梁世岩看着沐月又牢牢地做回桌边，马上又问道。

        绵娘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自己来，也没提给沐月伙食钱。沐月灶房没见到鸡蛋，这个姑娘一个人住，生活看起来不能所清贫，也绝不算宽畅。

        “不过节不过年，吃什么蛋啊？”沐月笑着回头，“不要总麻烦鸡娘娘了。”

        梁世岩想来来隔壁张老爹家里还养了几只下单的母鸡，沐月这里倒是连只看门的狗都没有。他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低头喝了口粥，他开口夸奖：“小黄瓜清脆爽口，酸甜宜人。倒是比什么蛋的好吃多了。”

        龚长佩斜睨他一眼，心想真是个毛头小子，讨好人都这么直白恳切。

        沐月没接话。绵娘看看两人，轻声开口：“沐月说是腌了两个月，味道刚刚好。”

        龚长佩得到绵娘的眼神指示，也接着顺下去：“嗯嗯，是不错。比我的手艺好多了。”绵娘也想起来有次龚长佩也说腌菜，后来发现都长毛了，浪费了一缸好菜。想起来后来两个人一起刷缸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大家都看过来，龚长佩挠挠脑袋，朗声解释起缘由。

        沐月惊呼：“龚大哥看着沉稳，原来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啊。”

        大家笑做一团。

        梁世岩却想着得跟稳娘学学腌菜，不能被比下去啊。

        晚吃的开心，吃得久了些。

        龚长佩说了正事：他打算租下梁世岩家的偏房，先定居在亭楼镇。

        这事之前就跟绵娘商量过，但是没说住在哪里，他跟梁世岩打听亭楼镇情况，梁世岩直接说自己那房子有好几间，可以一起住。

        沐月点点头，她其实还想着自己出去找个织布坊做零工，她这小屋留给绵娘他们。不过这小屋也确实小了点。

        梁世岩看着她的神情，不知道这个小妮子又开始琢磨什么了。

        绵娘轻拉了下沐月的胳膊，“你是担心余家村没有联系人？”

        沐月摇摇头，说出自己的打算。“我也打算去淮州看看，哪里有很多布庄绣坊，相比我们这来说，那里虽远离上京，但布匹贸易更繁荣些。”

        梁世岩皱起眉头，“你自己一个人去干嘛啊，也不怕被人骗了？”

        沐月没搭理他。

        绵娘的手摩挲着沐月衣袖的布料，她穿的不厚，骨架小小的。

        “那边有认识的人么？想去多久啊？”绵娘觉得沐月一定有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沐月摇摇头。“我谁都不认识。”

        梁世岩沉沉出声：“我认识。”

        众人一滞，沐月也扭过头。

        “我外祖有产业在淮州。他让我去他那过年，我可以带你过去。”

        沐月睁大眼睛，她倒是考虑过是不是可以进梁世岩外祖家的布庄，但是这个念头被她打消了。一来是梁世岩已经帮了她很多了，二来是她自己带着学艺的心思做工，怕人家不喜。

        现在这个情况倒还真是最好的情况。到了淮州，两个人分道扬镳，他入他外祖家，她出去看看哪家需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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