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冯玉琅回屋去梳洗下，梁世岩陪着沐月在侧厅吃了点糕点。沐月还真的有点饿了，慢慢吃了块蝴蝶酥，小心着不让酥渣掉出来。

        梁世岩给她倒了杯热茶，关心地问道：“中午是不是没吃好啊？不过这个蝴蝶酥是做的很好吃，可以跟稳娘媲美了。”

        沐月点点头，也没吃声。毕竟她嘴里也忙着呢。甜酥可口，甜而不腻，确实是不错。

        “你去我姑姑的成衣店了？觉得怎么样？”

        沐月喝了口茶水，“嗯，见识到了很多。”

        梁世岩真正想问的是她愿不愿意去工作。昨天外祖母见他，问他是否带回了一位女子，他点头，但是强调只是出自同个书院，最近才熟悉，之前并未多说几句话。

        带她来也是二舅的商队带着人方便。

        十几岁姑娘跟男人一起来省城不是好听的说法，亭楼镇里民风算是淳朴，镇上人也彼此熟悉。但是出来了，就得注意各种影响。如果能把沐月安排到姑姑那里，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两个人沉默了下。沐月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回亭楼镇啊？你要是回去就跟绵娘说，请她帮助照看下我那小屋。她有钥匙的。”

        梁世岩没出声。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年，就是又一轮征兵入伍了。他虽然圣人没有规定每家必须要出人，但是每个郡县还是有基本的分配名额。

        他爹让他去，有没有考虑过他的生死。呵，他嗤笑一声。

        沐月诧异地抬起头来。

        冯玉琅换好衣服，缓缓走进侧厅。正好看到沐月和梁世岩相对而坐的画面。只是这表情严肃，动作拘谨。两个年轻人的相处，看起来还没有染上暧昧的气氛啊。

        她交代梁世岩去迎迎他二舅，自己坐下来又跟沐月确认了下她的想法。

        冯二爷回来后知道了冯玉琅对沐月的安排，笑呵呵地恭喜她找到可靠的后生。

        第二天，冯玉琅身边的齐娘子带着沐月进了布坊。

        她负责布坊进度安排和人员调动。沐月客气有礼，齐娘子对这个小姑娘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进入布坊，沐月换上做工的套服，从第一步开始，跟着手艺娘子学习纺纱。

        收来的棉絮含有杂志和泥沙，需要先筛检。再利用机器将其打碎，后将大小相对均匀的棉花团平摊排布。

        下一步是利用篦子梳理棉花纤维，这一步需要人既有力气又有巧劲儿。

        从梳理好的棉线一侧抽出适量一股，调入纺纱车线轴中，一边手摇车轴，一边续上棉纤。沐月尝试独立制作，发现放出来的棉线粗细不均，且偶有断层。

        她马上放下手里活计，跑去观察老师傅如何操作。

        布坊里工人大都是长久在冯家做工的老人儿，年轻姑娘更喜欢新奇漂亮的刺绣织布那些，对于这最初始的纺纱成线，大多只是秉着学手艺的心情来看看。

        新来的小娘子倒像是真心想学。

        梁世岩家里长辈交代了父亲的想法。祖母沉默不语。当时这边想带世岩回家，那父亲不同意。可他也没有好好对待他的长子。

        现在那个续弦的儿子要考功名，梁世岩父亲竟然找上长子，让这个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儿子去参军。如若真能做个闲散军爷，倒也罢了，可如今边境不稳，偶有摩擦。如果梁世岩一心报国，建功立业，那家里肯定是支持的。但如若孩子没有这个心气，那此时参军，不一定是个好选择。

        冯二爷站起身，活动下筋骨，他走到梁世岩身侧，怕怕他的肩膀：“还有时日考虑。不如先跟着舅舅我，咱么一边做生意，一边考虑？”

        冯玉琅琢磨着他和沐月看起来还没有到有私情的地步，顶多是少年的惺惺相惜。那还不如让两个人分别发展自己的事，他们做长辈的有时候还真没必要操那么多心。

        操心多了，容易老啊。她戚戚然走回自己的院子。合离归家，她在外也置办了产业，只是回老宅来，她也不会来回折腾。哪里方便就住哪里。

        她这院子，家里也一直好好地维护者。毕竟当年情急之下嫁人，也是无奈之举。

        贴身的丫鬟去准备热水，冯玉琅坐在桌边饮茶。沐月住进了他们布坊统一的院子，齐娘子说这个小姑娘踏实肯干，很得老嬷嬷心意。

        过几天询个由头，叫她去来成衣店问问情况。如果她乐意，那冯玉琅还真打算好好培养她。

        世间女人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很多女孩子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想干什么，就那么过了一生。现在遇到这么个有自己想法和目标的少女，她打算尽力帮一帮。

        沐月住进布坊后，倒是感觉很是惬意。她的小屋不大，但是朝阳，也算整洁干爽。齐娘子给她搬来了新的被褥和绣花枕，说布庄多的就是这锦布锻料，教她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

        沐月手伸进包袱，里面装着她从书院百晓生赵先生那里临摹的画本，里面记载了纺纱织布的一些原理和注意事项。只是看起来甚是久远，且只有薄薄几十页。

        沐月想着白天见到的几种纺纱机，对照书页挨个比对起来。果然机器构造不尽完全相同，但是沐月也没法记录下来。看来明天还得记着买点纸墨背着。

        既然记不了，沐月也不再看了。她吹了蜡烛，回到新打制的松软被窝里，一夜安眠。

        梁世岩这里却一直辗转反侧。他学武但是不好战。他没有想过上战场，可是如果家园需要，那也是男儿应尽的义务。

        可关键是，他没想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李青一心出仕，沐月也有想钻研的方向。可是他呢。他想干什么呢？他什么能做的好呢？

        梁世岩的爹送他到镇上，他是有过不满和委屈的。可是时光流逝，他渐渐长大，明白了没有必要寄希望于那人的真心。

        一个对他发妻冷清，对亲子漠然的男人，大概那情分有也是廉价的。

        他在书院读数，他跟着师父学武。为什么学呢，因为别人都说学这些是好的。可是他想干什么呢？学的那些东西中，有哪件事是他学的轻松又做的愉快的呢？

        梁世岩想了一圈，可悲地发现，好像没有。读数不易，学武伤身。没有哪一件是可以轻松的完成的。

        他又想起来尤沐月。她读数不算顶好，但是在女院也称得上佼佼者。

        可是她没有选择做女先生。

        他在张伯家吃酒的时候，听张家女儿秋如说过，沐月的绣片是不错的。绣娘子都劝她坚持，考入绣坊，可做三级绣娘。

        可是沐月好像也没有在绣坊做下去。

        也不知她在布坊如何了。

        沐月醒来的时候，还是觉得鼻头微凉。看来不点火盆是不行的。她想着今天得找管事问问如何领盆，以及怎么领碳火。

        这里比亭楼镇更暖和，可这农历十月的天气，仍然是覆盖上了寒意。

        沐月起身烧水净手，到前厅看有其他的布艺师傅已经坐在桌边喝粥。

        冯玉琅请了厨娘照料每日三餐。

        沐月到布坊的时候，发现梁世岩竟然也在。她拢拢头发，上前打招呼。梁世岩没说话，伸出手来。

        那是他起早就厨房给他准备的一包甜点。他看昨天这个人就着茶水吃了好几块，心想她必然是喜欢的。

        沐月接过，打开包袱，愣了一下，又轻笑起来。

        她给梁世岩搬来椅子，放在她的织机旁边。她总结昨天的经验，一股股地梳理棉花纤维。

        “你姑姑人真好，提供院子给我们住，有厨娘做饭，还可以领火盆。”

        梁世岩看着沐月的手指穿过棉花，时隐时现。

        他一时间没出声，反而引得沐月停下手，抬起头来。

        梁世岩这才低低地说：“二舅让我跟他跑商。”

        沐月露出笑眼。“那很好啊。我也想过跑商，觉得能增长见识，接触不同的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梁世岩看着她的眼睛。她似乎真是这么想。那为什么不去呢？哦，因为她是女子。

        当今社会虽然不至于迂腐地控制女子不许跨出家门，但外出行走，也还是会引得人侧目。像是他们商队，有姑娘，但还是以男子为主。

        孙二娘是跟着他男人一道走商。莺娘子。。。莺娘子不在乎世俗那些糟粕。

        梁世岩慢慢开口：“我先去跟舅舅积累点经验，你若想走，将来我带你出去做生意。”

        沐月点点头，没应声。将来啊，将来会怎么样呢。

        沐月梳理好棉丝，上机器拉线。梁世岩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你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做这个么？”

        沐月摇摇头。一开始她只是觉得得好好读书。后来觉得得准备嫁人。现在她想赚点银子。最好还可以带着那些长久居家的娘子们一起赚银子。

        她叹口气。哪里由得她怎么想。只是生活就会推着你往前走了。

        沐月摸索了几天，终于掌握了技巧，织出的棉线粗细均匀，也顺滑了。她去织布师傅验收，老娘子赞许她学东西很精细，她很是高兴。

        只是冯玉琅的成衣坊卖的货物精致，用的也都是纯度高的优质棉花。可是普通人家一般不用这么柔软的布料，不耐磨。

        如果可以采用强度更大，韧性更好的材料就好了。

        农家衣服一般是粗布，所谓粗布，其成分不仅仅是棉，还有其他价钱更低地亚麻，藤麻之类。棉麻材料，透气性好，出汗也不贴身，很适合农家人穿着。

        但是棉麻有个问题，不易染色，所以棉麻衣物多颜色暗沉单调，城里人家也不喜穿戴。

        如果可以改善棉麻纤维，再调整染色，是不是也可以开发出新产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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