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青玄子

吴主簿带着青玄子来到县衙的时候，赵县令已经命人将十具尸体挪出来放在院子里，毕竟尸房太窄，怕青玄子施展不开。

        青玄子一身黄色道袍，银冠束发，胡须都修剪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倒是有那么一点仙风道骨。

        他看到院子里盖着白布的尸体也是一愣，而后绕过他们，向赵县令见礼。

        赵县令回礼，向他介绍，“这位是白大人。”

        青玄子见此人面色温和，但眉眼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身穿绯色圆领袍，一看就是个高官，心中了然，不自觉谦和几分。

        “贫道青玄子见过白大人。”

        白巡察淡淡的嗯了一声，而后说道：“道长不必多礼，想来你也了解到此案始末，这案情实属怪异，才有劳道长前来。”

        青玄子连道，“不敢说有劳，贫道也是佑县子民，自然应当为赵大人分忧。”

        白巡察也不想过多客套，“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青玄子应是，命随行小道布置法台，供上天师像。

        四名小道，一人抱木剑，一人焚香炉，一人执金铃，一人撒黄符。

        青玄子口中“哞哞”，念念有词，接过木剑跳到尸体前，他一边跨步横走，一边玩挽着剑花儿围着尸体打转。

        吴主簿挨着吴天凑在院门口偷看，嘀咕道：“我倒是第一次见这位观主作法，怎么瞧着像跳大神的？”

        吴天盯了他一眼，好心提醒，“人是你请的，他最好有些本事，不然”

        吴主簿缓缓转过头看向吴天，用眼神责备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吴天对他扬扬眉，示意他接着看。

        青玄子跳了一阵也有些累了，心里头想着待会儿的说辞，他解下腰间的葫芦喝了一口符水包在口中，对着一排尸体喷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小道躲避不及，被殃及不少。

        喷过符水后，他又跳到第一具尸体旁，面露狰狞，口中胡乱“呀呀呀”几声，好像在呵斥恶鬼般，而后用木剑挑飞尸体上的白布。

        那人死了快有十天了，虽然天气还有些凉，但也已经开始腐烂发胀，被老鼠啃咬过的地方也开始生出驱虫，白布一开，恶臭立刻飘散开来。

        青玄子也没料到是这等面无全非恶臭难当的尸体，吓得他连退几步，差点踩到身后的小道。

        等他反应过来，连忙找补，强忍着恶心，“哇哇哇”重新冲了上去，对着尸体上方的空气胡乱砍杀，口中呵道：“好凶的恶鬼，待本道收了你！”

        而后接过符箓点燃在空中晃动，等符纸快燃尽，才丢到一旁。

        接下来便是如法炮制，一张张白布被木剑挑飞，露出一张张发灰发胀的脸来。

        也许是其中一具腐烂的太严重，青玄子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向旁边挑飞的白布换了方向，劈头盖脸的扑向身后的小道。

        沾染着尸体秽物的白布恶臭无比，四个小道被吓得惊慌失措，金玲坠地，急促地响了几声，接着是香炉黄符。

        青玄子见几个小道自乱阵脚，也失了分寸，抬手就去帮他们扯白布，可一凑近，就闻到那股恶臭，忙用袖子捂住口鼻。

        坠到地上的香炉四散，点燃的香火星四溅，一不小心就点燃了满地的黄符，一时间浓烟冒起，将周围的人呛得连连咳嗽。

        青玄子被浓烟迷了眼，哪还记得自己是清明观的观主，大声呼救，“快来人救救我！”

        原本还当这是作法一环的赵县令闻其求救声，明显有些镇愣，倒是白巡察镇定些，大喊道：“还不来人灭火！”

        吴天推了一把已经看呆的吴主簿，冲到廊下的水缸处，用水缸里常备的水瓢一瓢一瓢的浇了上去。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火，不过是符纸燃起来烟比较大，才将人吓住了。

        吴天的几漂水就解决了，不过他的动作并未停，一瓢一瓢的凉水泼到青玄子身上，很快就将人浇透了。

        青玄子一身水淋淋的，狼狈不堪，他擦了擦眼，看着周围一双双审视的眼睛，心道这次完了。

        可戏要演全套，他弯腰捂住胸口，趁机从袖中拿出一个血丸放入口中咬破，“噗”地一声喷出来大喊道：“凶煞！凶煞！恶极恶极！”

        随后就昏倒在地，几个从白布中脱离苦海的小道见此，一下子就扑了上去，边哭边喊，“师傅您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师傅啊！”

        白巡察看着这一出闹剧，用手扶了扶额，甩了甩袖子对赵县令说道：“人既然是你找来的，那就由你去处理吧。”

        说罢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走了。

        赵县令一脸懵，呆了半晌才命人将青玄子抬进附近的客房，让人去请大夫。

        吴主簿躲在一旁，看着满地的尸体被水淋湿，感叹一声，“受罪哦——”

        吴天受命找来，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

        吴主簿知道，这毕定是赵县令要发火了。

        果不其然，等厅门一关，赵县令那张黑如锅底的老脸直接裂开了，怒火化作一掌拍在桌案上，差点没将茶杯震翻在地。

        吴天都替他手疼。

        他指着吴主簿的手抖个不停，“这就是你提议的，请青玄子来作法查案？你是存心想害我吧！”

        吴主簿连连作揖示弱，“卑职哪敢啊？青玄子乃是清明观观主，整个县的百姓无不尊崇他，包括您”

        “嗯？！”赵县令提高音调。

        吴主簿咽了咽口水，“包括、包括卑职等在内，时常也会去观里请上一卦保平安，哪里会想到出了这等意外。”

        赵县令还是气，“什么意外？！让本官在白巡察面前颜面尽失！”

        吴主簿眼睛转了转，“听青玄子最后说的话，说不定不是什么意外？”

        “什么意思？”赵县令不解。

        “瞧他模样，这案子说不定真有凶鬼作祟，只是他道法还不够深厚，不敌那恶鬼，才败下阵来”

        赵县令想了想，青玄子作法除了跳得难看了点，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最后更是吐血重伤，说不定真的吴主簿说的那样？

        最后，赵县令也没信吴主簿的话，决定让青玄子亲自给个说法。

        说起来，青玄子也是忍得，脑门上插满了银针也硬是忍着没动一下眼皮。

        赵县令来的时候，几个小道还在哭，一旁施针的大夫被烦得连连皱眉，这人一把脉有没有病他还不知道？不过见他一直不醒来才下的针。

        赵县令走过来问了两句，大夫不耐烦的说道：“瞧着没啥大毛病，想来是吓着啦，待老夫再扎上几针”

        说罢拿起青玄子的一只手，对着大拇指就刺了下去。

        十指连心，这一针简直堪比酷刑。

        赵县令见青玄子皱紧了眉心，眼皮乱动，惊喜道：“大夫果然用针如神，青玄子好像已经有反应了！”

        大夫不语，只笑笑，将针对准清玄子的中指说道：“不错，待老夫再施一针！”

        “唔——”眼看他话音刚落，青玄子便幽幽转醒，“这是？”

        一小道连道：“师傅，您作法时昏过去了，这位大夫正在给您诊治呢！”

        青玄子坐起身施礼，“多谢大夫。”

        大夫一把拔出他拇指上的银针，“不谢不谢，道长本就没什么大病。”

        青玄子“嘶”地一声，又让他拔完脑门上的银针，神情恹恹。

        送走了大夫，赵县令才道：“本官原是很感激观主前来，却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观主这回必须得给我个说法啊！”

        就在青玄子“昏睡”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哎都怪本道修行不够才着了道，这恶鬼难缠，本道法力不够，坏了大人的事，还望大人见谅。”

        吴天听罢这一番说辞，看向一旁的吴主簿，心道这两人果真都是十个心眼，想到的说法都一样。

        赵县令对青玄子还是很相信的，忙道：“这么说，此案还真是恶鬼作祟？”

        青玄子点点头，“大人莫急，待本道再修行个几年，定能将其拿下！”

        赵县令：“”再等几年，恶鬼都投胎了吧！

        赵县令微笑着点点头，嘱咐青玄子好好休息，便带着人出了门。

        青玄子见人都走了，才松了一口气，他一身湿腻，很是难受，一个小道见了，忙献殷勤道：“师傅可要换上小徒的衣裳？”

        他刚要说好，就听另一小道说：“刚在那盖尸布上蹭了一身污秽，说不定还有蛆虫呢。”

        青玄子恶心透了，忙抱着被子后退，厌恶道：“快走开！”

        前头的小道没献着殷勤，心生恼怒，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后面说话的小道，扑上去就要打，哪里还有平时安静沉着的样子。

        “叫你乱说！你的衣服上才有蛆！”

        “有！就是有！不仅有蛆，还有血！还有烂肉！就这样还敢让师傅穿你的衣裳，你就是居心叵测！”

        “我才没有！”

        眼看两个徒弟又要闹起来，青玄子忙叫另外两人将他们分开，呵斥道：“这里可是县衙，不想被我丢在这里就给我住手！没眼力见的东西！”

        被他这一吼，两名小道果然安静下来，虽然脸上还愤愤不平，但也不敢再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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