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等待

夜帝就这么看着夜太后，看着她哀求着自己，这些年日渐变的越来越硬的心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夜太后紧紧握着夜帝的手，见他的表情有丝松动，又道，“八年了，洛寒一个人在这个皇宫里已经八年了。而这八年里，他的手里除了凌崎那三个人一直跟着，其他的人也早已经被你以各种理由调离，除了那个夜王爷跟夜王妃的身份外，他已经什么实权都没有了。让他回来吧，这里终是他长大的地方，终有他的家。”

        夜太后说完后便又开始咳嗽了起来，这一次宁嬷嬷拿着的药也没有那么快的起作用。

        夜帝握着夜太后久病而骨瘦如材的手，这双手瘦的轻轻的一握便能感觉到骨头，两年前她便开始向自己提议，让皇叔一家迁回京城，他虽然已经不再忌惮皇叔，可心里对他却也早没了半点喜欢，所以一直拒绝。从今年母后生病以后，她提起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

        他私下里问过太医，太医说，即便是每日用千年人参吊着，母后最多也不过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了。

        看着消瘦到眼睛都显得有些突兀的夜太后，看着她双眼里盈满的泪水，夜帝终是松了口，“若是母后想皇叔，儿子召他们入京便是。”

        夜太后听他这么说，忙出声追问，“那是否允许他们迁回京中呢？”

        感受到夜帝的犹豫后，夜太后又道，“子言。”

        自从他登基以后，母后便再也没有这般叫过他了，他们的关系也日渐变远，近几年他也不过是每月来例行请安，而母后也是一心照顾着夜洛寒，对他的事情也不再过问半句。

        “就当作是为母后再做最后一件事，可好？”夜太后艰难的出声道，“就当作……当作是母后，求求你。”

        夜帝看着夜太后，看着这一宫的下人，她为了皇叔已经半点也不再乎她自己的威言了？

        “母后都这般说了，儿子答应便是了。”既然他已经不再忌惮那个人，召他们回京倒也没什么，就当……就当是实现母后的遗愿吧。

        夜太后闻言，先是惊喜的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一脸激动：“真的吗？皇上，你真的答应了？你答应，答应允许他们迁回京城了？”

        见夜太后因过份激动脸上竟也有些血色起来，夜帝点头应声，“自然是真的，儿子这便回去拟旨，让他们一府搬回京城。”

        夜太后听皇上这般说，连忙道，“那皇上便快些，现在发旨，快马加鞭的将旨意传到。那时间还来得及，时间还来得及。”

        看着夜太后自言自语的说着‘时间还来得及’，夜帝眉头微皱，只是面上却不显半点不悦，“那儿子就先回去拟旨了，母后也要好好的休养才是。”

        “哀家知道，皇上你快去忙你的吧。”

        夜帝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外便听到里面夜太后兴奋而又期待的声音传来，“宁嬷嬷时间还来得及，哀家还来得及再见他们一面。”

        紧接着便传来宁嬷嬷安抚的声音，“瞧太后说的，自然是来得及的，到时候夜王爷他们入宫，太后心情一开始这病就会好了呢。”

        夜帝没有再继续听两人的对话，提步一路回到了御书房内，写好了旨意，“苏宏。”

        在御书房外候着的内侍苏宏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夜帝将卷起的圣旨扔到苏宏的面前：“让人将这圣旨传到洛城夜王府去。”

        苏宏捡起地上的圣旨，感觉到夜帝的不悦，微低着头不敢再惹怒圣意：“是，奴才这便去。”

        苏宏刚转身走两步，夜帝便出声将人叫住，“等等。”

        苏宏忙回头：“皇上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无需快马加鞭，正常速度便可。”夜帝冷着声音道。

        苏宏明白的点头，“奴才明白。”

        待苏宏下去后，整个御书房里也只剩下夜帝一人，他一直阴沉着的脸上慢慢的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并未传入眼中，反而让人看着有几分害怕。

        自他登基以后，她便对他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更是一直责怪他的种种。而八年前，她为了她的皇弟亲去洛城，破坏了他原本的计划。她是他的母后，却从未为他想过，也来从都不理解他所做的一切，不支持他的所为甚至还一直阻碍他。这八年他心里又怎么不怨，怎么不恨。

        母后，你让朕不舒服了这么多年，那也别怪儿子不如你所愿了。

        &

        夜太后的寝殿中

        已经足足两天未醒的夜太后躺在病床上，她整个人与两个月年前相比，又是瘦了整整一圈连唇上都没有了血色，也只是有那轻轻起伏的胸口处才让人意识到，她还活着。

        夜洛寒也已经守在病床边整整三天了，这两天两夜他连合眼都不敢，只怕自己一合眼皇伯母便就这么睡过去了，只是他也知道皇伯母会撑着的，她这么一直撑着也只是想看爹跟娘最后一眼。

        自两天前她连药汁都喝不下去的时候，太医便就暗示了，时间已到。可是，皇伯母却还这么撑着一口气，有时候他甚至希望，皇伯母不要再这样撑着了，现在的第一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早点离开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主子，长公主跟驸马爷来了。”

        夜洛寒转头，便看到沐影，夜云岚带着沐夕走了过来。

        “沐舅舅，姑姑，沐大哥。”夜洛寒打招呼道。

        沐影走过来拍了拍夜洛寒的肩，“太后的情况怎么样？”

        夜洛寒摇了摇头，“两天前就不吃不喝了，一直昏睡着，太医说全是一口气吊着。”

        夜云岚走到床边坐下，握着夜太后的手，眼眶便已经红了一圈，她也不过是三天没入宫，竟已经是这般的情况。

        夜洛寒看着沐影道，“沐舅舅，爹跟娘他们还有多久能入京？我怕皇伯母等不了多久了。”他希望皇伯母能早一些解脱却也不希望皇伯母连爹娘的最后一眼也见不到，遗憾的离开。

        沐夕道，“我们也是收到传来的消息进宫的，舅舅跟舅母还有韩大哥跟天儿已经先行骑马往京城赶了，再过半个多时辰应该就能入京了，再加上入宫的时间，一个时辰以后应该就能到了。”

        一个时辰……

        夜洛寒看着夜太后胸前起伏的频率越来越慢，心里很是担心，“我怕皇伯母等不了一个时辰。”

        夜云岚伤心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极怒道，“皇上他人呢？宫殿外跪了一地的他的嫔妃怎么就不见他这个儿子在这里？”

        “好像是前朝有事，先处理国事去了。”夜洛寒说。

        “处理国事？”夜云岚冷哼一声，“若不是他，那圣旨又怎么会在一个月后才传到洛城？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将时间拖了一倍之久。皇嫂是他的生母，他竟这般对她！”

        沐影走到床前，伸手握住夜云岚的肩对着他摇了摇头：“隔墙有耳，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了，再说这些也无益。”

        看着躺在床上的夜太后夜云岚心里的那股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刚要再说话便感觉到握在手中的手有了些反应。

        她忙看到夜太后，轻轻的唤了声，“皇嫂？”

        沐影三人也忙凑了过来，夜洛寒轻唤了声，“皇伯母？”

        只见夜太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盯着眼前的几人良久，才慢慢的认出床边的人，“云岚，你们来了啊。”

        夜太后已经虚弱的连说话都显得很吃力，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她便已经难受的闭眼微休。

        “恩，皇嫂，是我们来了。”夜云岚见夜太后再次睁开的眼睛里竟多了一些死灰色，她心里微惊，“皇嫂，我们刚得到消息，皇弟跟弟媳他们现在正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呢，很快就能入宫来看你了。”

        夜太后闻言，眼中闪出一丝渴望，“还有多久，我，我怕……”

        两行泪水从夜太后的眼中溢出，她怕，她等不了了，方才，她看到了先帝，先帝已经来接她走了。可是，她还未见皇弟一眼，她让先帝再等等她，她要跟皇弟道个别，将洛寒还到他的手里，她要跟他说，这八年她也算是不负所托，照顾洛寒至今了。

        夜云岚见夜太后泪落，心里更是难受的紧，哽咽着：“不会的，他们很快就到了，很快。”

        一边的夜洛寒也附和道，“皇伯母，爹跟娘很快就要到了，再等一会就好了。”

        夜太后寻声转头，看向夜洛寒的方向：“洛寒，靠皇伯母进一些，皇伯母看不到你了。”

        站在夜云岚身后的夜洛寒闻言心中微痛，紧接着便蹲到床边靠到夜太后面前，夜太后吃力的抬起手想要摸摸夜洛寒的脸，只是她太虚弱了，手刚抬起些便没有了力气。

        夜洛寒握住她的手，移至了脸颊上让她好好的摸摸自己。

        “你跟你爹长的真像。”夜太后说。

        “再像也无法代替我爹”夜洛寒心疼的看着夜太后：“皇伯母，再等一会，再一会，便就能看到爹跟娘了。”

        “我已经等了两天了。”夜太后说，“等的已经有些累了，真的好累。”

        说着便闭上了眼睛，手也从夜洛寒的手中滑落。

        夜云岚吓的忙大叫：“皇嫂！”

        而夜云岚这一叫殿外的人也都听到了，立即便有一片哭声传来。

        沐影越过夜云岚握住夜太后的手腕，“太后没在，估计是累了，又昏睡过去了而已。”

        夜云岚闻声盯着夜太后瞧了好久，果真见她的胸处还微微的起伏着，心里也才安心了些，而这会殿外的哭声也显得很是刺耳，她起身：“你们先守着皇嫂，我出去看看。”

        夜云岚走出寝殿外，夜帝也刚好到了，看到以皇后为首的嫔妃们都在哭，惊讶的看向夜云岚，“母后她？”

        夜云岚确是理也未理她，只对着跪着的嫔妃们道，“皇嫂还好好的呢，你们哭什么哭，是怕不够吵是吗？！”

        夜云岚话音落，嫔妃们个个抬手用手帕擦了擦眼泪，也不敢再发出哭声来。

        “那便好，那便好。”夜帝轻言道。

        夜云岚看着夜帝却只轻笑一声，转身走进寝殿里。

        夜帝眸色微沉，心中很是不快，甩了甩衣袖也走进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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