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01

        因为初三的学生巨大的升学压力，每周末，学校都会组织老师给学生补课。

        尽管学校美名其曰是自愿的，可是谁都知道“自愿”隐藏下的意思。

        这一次的周末是真正意义上的“周末”，尽管这个“周末”只有短短的半天，但也是令很多学生兴奋了，毕竟这半天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例如：可以打几把最近很火的英雄联盟，也或则可以到理发店染一个潮流的黄色，尽管学校有明文规定不准染发，但这依旧挡不住快要毕业的学生，情侣们也可以光明公正大的牵着手。

        初三学生“自愿”补课的有很多，加上时隔一个月不见自己家的孩子，因此很多的家长放下工作开着车过来接孩子回家吃一顿可口的包含心意的晚饭。

        醒目的禁止停车的告示牌旁边，家长的车子随意的停着，就这么随意的停放着，它们或是横着、斜着、交错着、像身体里的血管一样，让我们活着，让我们艰难的活着。

        因为家长的车子随意的停着，不可避免的导致了校园附近交通的瘫痪，即使有许多穿着显眼的绿色背心的交警在一边指挥着交通，车辆也难以通行。

        同时，在学校门口有着很多的禁止鸣笛的告示牌，可是依旧有很多声音。

        02

        公共汽车沉闷的笛声、小轿车尖锐的喇叭声、跑车一阵高过一阵酷酷的声浪声、司机扒开窗户破口大骂的叫唤着的声音，旁边新商铺开张放的鞭炮的声音．．．．．．

        哦，还有街上用着劣质音响放出的混乱的声音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着。

        03

        在寒冷干燥的冬天里，这些各种各样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让人听了感到烦躁，可是那些制造这些噪音的人却觉得，这些声音仿佛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交响乐。

        不对，不是仿佛，而是一定，因为这些人正乐不此彼的制造着，播放着。

        就像音乐家、雕塑家、画家还有好多艺术家创造的音乐、雕塑、画像等等一样，尽管被很多人所不理解、欣赏、甚至是感到厌恶。

        但也有更多人是能够理解的、是能够欣赏的、是非常喜欢的。

        所以他们才是音乐家、雕塑家、画家，是艺术家，而不是什么不知道的什么家

        ……

        因为有隔音窗，所以紧闭的车门里倒像是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安静、祥和，远远的望去，像是一个巨大的水球，上面朦胧着白色的薄烟，美丽的风景让人只看一眼心里便没有其他的了。

        车里的人叫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平平安安的安。

        平安的脸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见黑暗下的瞳孔，黑色风衣里白色衬衫的衣领挺立着，手中的手机屏不断的转换着。

        04

        尽管这份资料已经看了好几次了，可是平安依旧在看着。

        史静，女，九年级四班，一米五，体重七十斤，学习成绩很好……

        这些都不是平安要关注的重点，资料最后的几个字被人刻意的标记成红色“史海的女儿”。

        史海，一个普通的送货司机，十年前因为醉驾撞上了一辆汽车，事后因为某些原因被判了无期，因为这一场事故，他不再普通。

        那辆汽车里有一位母亲，还有一个孩子，当车祸发生时，那位母亲的反应很快，双臂紧紧的抱着孩子的头，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刺进了母亲的身体里，红色的液体像爆裂的水管一样，肆意的洒在衣服上，留下了点点的血渍，像在冬天里盛开的腊梅一样，手腕上黑色的手绳被染成了鲜艳的红色，一块直直的挡风玻璃将生日蛋糕上的心型图案割裂开来。

        05

        听见一声脆脆的声音，碎了．．．．．．

        这场车祸给他留下的东西很少，除了给他的额头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疤痕、除了给他留下了一条暗红色的手绳、除了一段终生难忘的记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母亲的个子小小的、瘦瘦的，她喜欢穿红色的外套、喜欢吃素菜、也喜欢喜欢她的丈夫。

        嗯当然她也喜欢平安，很喜欢。

        人们常说母爱很伟大。

        “人们”是很多人，而我只是一个人，所以我不说母爱很伟大，我只说母亲伟大

        06

        平安侧身看了看时间，快要下学了，放下手机扭了扭长时间僵硬的脖子，骨骼连续的响了两声，声音脆脆的。

        一下车，刺耳的声音犹如潮水一般的向平安袭来，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穿过拥堵的人群，校门口即使还有十分钟放学，警卫李三也在坚持着自己的职责—紧闭大门。

        李三的工作很吃香，早上出去早点的学生总会多带一份给李三，为的就是下一次出去的时候能够更方便一些，平常的话也时不时会有学生给李三递烟，每每这时候李三就会露出他那标准的大黄牙，咧咧一笑道：“有见识。”

        要是女生想要出去的话，那更简单了，只要几个画着浓妆的女生来这边细声细语的叫几声“三哥。”

        听的李三心花怒放了，一高兴准会让她们出去。

        平常的李三都是躺在椅子上的，小腿翘在桌子上，嘴里哼唱着几句“京剧”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今天的李三不一样，黑色的保安服上有着各种各样的装备，对讲机、腰带、手套、墨镜、帽子、黑手套，来回的在校门口走动着，刻意的挥舞着手臂，手臂上的保安徽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

        今天李三得到了上级的指示，说今天有一个大人物要来学校，千万不要为难。

        因此，李三破天荒的在校门口站了一上午，可是一个人也没有来。

        被人放了鸽子是会让人生气的。

        李三被放了鸽子。

        李三是人。

        所以李三此时很生气。

        ……

        07

        平安穿过拥堵的人群，来到校门口，校门口两边有着两座石狮子，狮子头上沾染着各种各样的污渍，铁栏杆的大门上露着锈锈斑点。

        李三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低着头往前挤，气不打一处来道：“他妈的你是撒逼吗？往那么前挤干嘛？赶着往学校去找老婆啊，就算找老婆也不差这几分钟吧。”

        平安穿着黑色的风衣。

        平安在往前挤。

        平安低着头。

        结论。

        隐藏在碎发下的眼神淡漠的看着李三，眼神很平静。

        就像一块碎石被人扔进了一潭死水里，没有出现平日里看到的事情，死水里没有泛起涟漪，碎石只是沉了下去。

        水中的涟漪没有在谭面上出现，它出现在了谭水的深处，谭水深处黑暗、冰冷，深处的水压能够将人给压死。

        08

        谢教授曾做过一个调查，发现人都是有情绪的，而人的情绪最突出的表现在人的眼睛，我们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眼睛来判断他的情绪怎样，可是现在平安的眼神就没有任何的情绪。

        ……

        有一群人在电影院看喜剧，喜剧很好看---搞笑，整个电影下来大家的笑声不断，只有一个人全程没有笑，众人不禁感到奇怪问：“难道电影不好笑吗？”

        那人道：“挺好笑的。”

        众人道：“那你干嘛不笑？”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巨大的泛着银光的屏幕，屏幕再一次播放了相同的电影，这一次笑声比第一次看的时候小了很多，再后来笑声渐渐的消失了，等看了一百遍时候，笑声彻底消失了。

        有人在看第一百次以后笑了出来，随后立即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09

        阳光下的一个孩子拿着放大镜，放大镜投出来的映像是一个黑色的虫子，虫子的腿很多，男孩顿时来了兴趣，想要知道虫子有多少腿，炙热的焦点让虫子黑色的表皮冒出了淡淡的白烟，还有难闻的气息。

        当我们经历的事情多了，见的人多了，我们眼中的情绪—高兴、难过、生气、愤怒等等这些情绪就会慢慢的消失，而大人称呼这为长大。

        可是大人也还没有长大。

        没有看一部电影能看一百遍，我们要经历的事情很多，多到永远也不可能经历完，所以我们也都还有情绪，它们藏在我们的内心深处，静静的等待被人发掘、引出，然后重见天日。

        我们也都还是的孩子。

        是啊，我们每个人也都还是孩子。

        10

        李三皮肤黝黑的，脸上的痘痘左一片又一片，嘴里的两口大黄龅牙突起着，看见平安一脸淡漠的看着自己，李三感到非常的不爽，冷嘲道：“怎么？我把你小心思说出来了，所以不好意思说话了？”

        平安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想死吗？”

        李三感受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上升起，身上的某一处流了水，一股人的□□的味道弥漫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站的位置有一小片的水渍。

        李三想着自己居然被他的一句话吓尿了？想到这里不禁憋屈，破着喉咙道：“你吓唬我啊？我告诉你现在是法制社会，我可不怕黑涩会。”

        可是那内中不足的声音显示出他内心的惶恐。

        平安冷眼看着没有说话。

        ……

        11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来到了校门，中年人穿着西服，因为过于肥胖，西服的两个扣子开着显得很是滑稽，头发因为打了发蜡的缘故，所以乌黑光亮的，脚上的皮鞋也被擦的一尘不染，

        看到中年人，李三找到了靠山，连忙跑过去跪倒在了张四的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表哥啊。”

        张四看见自己的西裤粘上了鼻涕，脸上的厌恶格外的明显，但碍于俩人的亲戚的关系没有发作,俯下身子问道：“怎么了？”

        同时，张四的腿大幅度的动了动想远离李三，不曾想帮李三擦了鼻涕，张四的心很痛，这件西服是张四花了大价钱买的，为的就是能给大人物一个面子分，谁知道自己在校园里转了一上午，压根没个人，反而搭进去了一条西裤。

        此刻的张四心里很窝着火，脑海里哪还管的了什么东南西北乘以三七二十一等于多少？一把将李三踢开，但李三抱的实在很紧，只挪动了很小的范围。

        同时，脚边传来了一股熟悉的骚味，张四下意识的捂住了嘴。

        李三右手伸出兰花指指着平安哭诉道：“四哥，他威胁我。”声音格外的膈应人。

        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泼辣的媳妇—除去那对凸起的在阳光下黄澄澄的龅牙。

        平安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表情，但随之又换成了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但也随之脸上的表情消失。

        张四看向平安，平安挺拔的身材将宽大的黑色的风衣显示出了一种特别的气质，里面的白衬衣的衣领立立的，张四不着痕迹的看了看自己圆圆的鼓鼓的肚子，摸了摸自己西服塌下去皱了的衣领，心里得出了一个特别复杂的结论—他有钱。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后勤处的处长，惹不起富家公子，因此张四警惕的问：“你是谁？”

        “沈平安。”声音淡淡的响在人群里，却重重的打在张四的脸上。

        “沈平安”“沈”“平安”“父亲是互联网大佬”这几个名词在张四的脑海里不断的来回的打斗着，打的天塌下来了。

        张四的双腿一时间不住的发颤，满是油腻的手拿着洁白的手巾在额头擦着明明什么都没有的汗滴。

        平安低头看着跪在张四腿边的李三对着张四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张四声音有发颤道：“李三，我表弟。”

        平安看着李三莫名的笑了起来道：“他很好，很好。”

        12

        “李先生，我想要去校园里找一个人。”声音不喜不怒，丝毫没有受到刚才事情的影响。

        张四对着平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沈先生，请进。”

        经过李三身边的时候，平安的脚步顿了顿，但也很快就走了。

        张四准备跟上去给平安介绍学校的情况。

        平安淡淡的声音传来“我自己找。”

        等平安走远了，张四浑身的精力都用尽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屁股上的赘肉在地上摊了一大片。

        李三看着表哥双目无神，忍不住凑到张四身边，看着平安远去的方向问：“表哥，他是谁啊。”

        张四失魂落魄道：“沈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平平安安的安。”

        ……

        13

        平安找了一个学生问了九年级四班在哪里？荣光指着最北边的一栋教学楼道：“诺，九年级就在那栋教学楼，四班的位置在二楼靠楼梯的教室。”

        平安道了声谢。

        平安看了看时间，因为刚刚的小插曲，浪费了一点时间，但还好浪费的不多。

        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在操场上散步，校园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

        绿化带中间高大的针树像它的名字一样，枝丫上长满了细小尖锐的刺，高大笔直的树杈胡乱地交错着，将灰色的天空分割成了一块块细小的地块。

        14

        我想要这要是拼图的话，这一定是世界上最难的拼图。

        15

        针树的最顶上面，有一个“黑洞”，黑洞周围有几个嘴里衔着树枝浑身黑黑的鸦在布置着巢穴。

        从下往上看“黑洞”透不出一点光线，显然它们快布置好了。

        一阵微风吹过，吹乱了平安的刘海，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天空中吊下来了很多的树枝，劈里啪啦的声音校园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同样突兀的还有黑鸦不断的嘶嘶的叫声。

        16

        百灵鸟的声音脆脆的，第一次听到的人会很喜欢。

        平安看着脚边落下的树枝，树枝表面干瘪着树皮，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里面白色的骨头，看了看俯下身子捡了起来。

        像是暗号一般，将树枝伸到空中，不大一会儿一只黑鸦飞过来衔走了。

        因为嘴里衔着东西的缘故，黑鸦“嘶嘶”的声音格外的难听。

        17

        平安站在四班教室的门口边上，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讲着去年数学考试真题卷上最后的一道大题，但班上的同学兴趣明显不在黑板上。

        最后的一道数学题是压轴题，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可以做出来，班上的很多同学都听不懂，为了节省时间，同学大多都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只等放学的铃声一响，便马上冲出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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