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黎炀一路哼着小调，跟着顾烨来到了一处小巷，他以为这是顾烨和周叔的藏身之处，但没想到顾烨只是想将他堵在里面

        “你是谁？”，少年冷冷的问道，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黎炀，黎明的黎，火字旁的炀”，抱歉，他很想来个带炀字的成语来展现自己的文化水平，但他真的不知道

        少年愣了一下，似是这个名字勾起了某些久远的回忆，黎炀没有错过少年表情的变化

        “金州人士，少时家乡饥荒，又遭突厥袭击，是镇北王救了我，炀字也是镇北王为我取的名字”

        黎炀没有瞎说，这些都是原著里交代过的情节，故事里黎炀之所以能深得顾烨的信任，起因是他们曾做过三个月的儿时伙伴

        那一年黎炀七岁，顾烨六岁，金州大旱，庄稼几乎颗粒无收，金州百姓的生活在入冬后肉眼可见的日益艰难

        同样受天灾影响的还有更北边的突厥，冬季不适宜大规模作战，但不妨碍他们用小股势力搞突袭，边境线上的很多村庄都遭了殃，

        镇北王虽然早有预料并做了防范，但行踪不定的突厥骑兵依然让人防不胜防

        黎炀所在的村庄便在入冬第一场雪的那天遭遇了突厥的劫掠

        彪悍但却饿的两眼发绿的突厥骑兵凭借强烈的进食渴望翻过了两国边境上的乌拉山，一时间村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冬日的寒风都无法吹散

        包括黎炀在内的孩童们被绑在马后，他们明白，这是要带他们去突厥，若能活着翻过大山便会成为突厥人的奴隶，若不能，便会成为大山的一部分

        村落被屠，亲人被杀的恐惧使每个孩童都忘记了思考，只有黎炀，悄悄的藏起了一把匕首，他想趁突厥人不注意的时候行动，哪怕能杀掉一个突厥人呢？

        就在突厥人将村落劫掠一空准备打道回府时，镇北王亲率一支队伍解救了他们

        平时只存在于亲人口中的高高在上的镇北王，面对着这一群表情恐慌到麻木的孩童红了眼眶，高大的身躯站在雪地里，身影却显得萧瑟又悲壮

        黎炀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走上前扯了扯镇北王的衣角，仰着小脸说了声谢谢

        镇北王沉默着抱着他，颤抖着说是我来晚了，是我没保护好你们的家人

        黎炀摇了摇头，说：“我们还在”

        简单的四个字让镇北王身边的亲兵也跟着红了眼眶

        晚霞穿过云层照射在大地上，雪地也被染上了斑斓，鬼斧天工的颜色为战后的村庄平添了一丝希望，也让征战多年的老将豁然开朗

        黎炀被镇北王带回了镇北王府，或许是因为战斗中镇北王发现这是唯一一个敢于和突厥人反抗的孩子，他的身影如此弱小，但在突厥人受伤倒地后补刀的姿势却毫不犹豫，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让他找回了初衷，他无力阻止战争，但只要还有一个这样的孩子活着，他就不会停止战斗

        黎炀被安排住在顾烨的小院里，二人年纪相仿，住在一起也能做个伴

        但黎炀一时间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顾烨也因从小没有适龄玩伴养成了沉闷的性子，两小只放在一起后并没有出现镇北王想象中玩耍嬉闹的场景，相反，他去顾烨小院时还经常看到两小只并排坐在门槛上，一个托腮看天，一个沉默读书的画面

        再后来，镇北王听说黎炀时常夜半被噩梦惊醒，便让黎炀直接住到了顾烨的屋里，两小只睡到一张床上后黎炀还是会做噩梦，但醒来后摸到身旁温热的身体到底会感到安慰不少

        两个月后，黎炀虽仍然不大爱说话，但却已经平静了很多，外人看来顾二公子经常挎着个小脸，对新来的孩子爱搭不理，但黎炀知道顾烨只是不善表达

        具体表现在他每次噩梦中醒来时，都能看到顾烨拿着一个小手帕在给他拭汗擦眼泪，等他终于平静下来后，顾烨会侧躺在他身边，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打，偶尔还会说一些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之类话

        这样的夜晚总能让小黎炀红了眼眶，不好意思总哭鼻子便往被窝里钻

        寒夜过后的温暖总是格外让人珍惜，幼时的陪伴即使短暂，却让人念念不忘

        一个月后，黎炀接到了住在定州的外公的来信，老人家辗转得知女儿女婿的遭遇，虽然知道黎炀在镇北王府过的很好，但仍然想要将孩子接到身边亲自抚养

        镇北王询问了黎炀的意思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将黎炀送上了马车

        临走前，镇北王为这个短暂的温暖了自己人生的小可怜赐名炀字，本是指他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照亮了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却又考虑到自己两个孩子名字里都带火字，而选择了同音的炀字

        分别的那一刻，黎炀将刺杀过突厥人的那把匕首送给了顾烨，顾烨将每晚为黎炀擦拭泪水的小手帕塞给了黎炀，上面绣着一个一个燃烧着小火焰的大太阳，和一个烨字

        那时的顾烨倔强的站在王府门前直到马车的影子一点也看不见

        他虽然小，但却也明白，此一别就是经年，即使有再见的一天，彼此也早已不会是当年的模样

        九年后的顾烨站在不知名小巷里，沉默的看着面前笑容温暖灿烂，眼眶却湿润的少年，一句“竟然是你”似包含了千言万语

        知道顾烨还记得自己，黎炀溢满眼眶的泪水终于决堤，他猛的抱住顾烨，“是我，我终于找到你了”

        不怪黎炀如此激动，他原本只想根据书中记录，简单描述自己的来历，但却在回忆书中设定时自然在脑中看到了许多画面，遥远的村落，慈祥的双亲，敌人的铁骑，悲伤的镇北王，沉默的顾烨……所有的画面都融入了他的记忆，一瞬间让他恍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会不会上一世只是他的一个梦，而这一世才是他真实的经历

        突然涌入的记忆让十六岁的黎炀无法承受，只能借由拥抱掩饰情绪的崩溃

        不论哪一世，少年都经历了太多生死，而无论经历多少次，生命的重量，都是十六岁的他无法承受的

        之前的黎炀看待顾烨只有欣赏，他是书中的一个角色，这个角色的人格魅力令他折服，他想与之相交，想在其还未强大起来之时为其遮风挡雨，少受些苦楚

        可现在的黎炀，真实的感受到了与儿时挚友重逢时的喜悦和感伤，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是那个披着故事中黎军师壳子的高中生黎炀，而是真正的成为了拥有过现代生活知识和经验的黎军师

        黎炀哭了一会感觉情绪平复了很多，却发现顾烨一直沉默着，没有回抱，也没有回应

        他默默的松开顾烨，直视着他的双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手帕

        是真的小，铺开来大概也就成人的手掌大，布巾有些许泛黄，但却干净整齐，没有污渍，也没有脱线

        “你来帮我擦”，黎炀理直气壮的说

        顾烨：……

        “抱歉，匕首丢了”，顾烨没有去接手帕，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黎炀的脸

        黎炀索性扯过顾烨的袖子，自己胡乱的擦了脸

        顾烨：想把袖子撕了……

        “长大了，脸皮倒厚了，小时候哭鼻子的时候还知道蒙个被子”

        “你也长大了，都能招来变态了，小时候可没人敢脱你衣服”

        黎炀不甘示弱，满意的看到顾烨的表情瞬间从戏谑变成咬牙切齿

        “说正事，周叔呢？”，黎炀懂得见好就收，儿时的事说多了只会徒增伤感

        “周叔陪刘员外去城外了”

        资深管家周叔在成功混入刘家后，很快便凭特长获得了主人的青睐，之后又将顾烨带入刘府，成为刘公子的伴读，如今已是刘府的二等管事，出城这种事自然少不了周叔的打点

        “我们得去城门口把周叔截下来，不能让他再回刘家了”，黎炀略一思考提议到

        “所以带你来了这里”，顾烨的语气有隐晦的显摆，听着有些欠扁

        黎炀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巷口的街道其实很宽，应该是条主街，仔细听还能听到守卫盘查进城人员的吆喝声，所以这个巷子其实是在城门附近？

        “所以你原本的打算是先判断我是敌是友，是友就一起等周叔，是敌就把我揍晕了扔在这里自己去找周叔？”，黎炀觉得不可置信，“长成我这样的怎么可能是坏人？你眼睛呢？”

        顾烨没有回答，只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便转身出了巷子

        黎炀晃晃悠悠的跟在顾烨身后，望着顾烨的背影，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在这个时间点穿越的原因

        早几年的话他还只是个孩子，势必要再次经历战争的残酷，和失去亲人的悲痛，再晚，顾烨或许已经上了李淳的贼船，而他也要考虑故事中黎炀的人设问题，毕竟二人只是同名，性格可能千差万别，但穿越到第一次重逢的时间点，就完全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所以，此时，此地，刚刚好

        五星好评没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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