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风车

　　晁老爷子之所以挑唆夫妻和离，是为了给阿仁博一个好出身！
　　杨知月被他的天真气笑了，“你当我什么？又当他是什么？我们不是任你摆弄的木，一定要叫你牵着脖子走！”
　　“不要那么敏感，”老爷子相当淡然地劝解，“我只是将你面对的困境说出来，并好心地送上解决方法。”
　　“要不要做，是你的事情，我无权干涉，也不会逼迫。”
　　杨知月面无表情。
　　是呀，他的确没有逼迫，只是以提建议为由头，为她铺设了一条看似光明的前路，完全没有提及背后所涉及的危险性。
　　其一，阿仁是盛家兄长的遗腹子，兄控如盛怀安绝不可能放手！
　　其二，她与盛怀安是夫妻，更是横亘交织着多层利益关系的合作伙伴。
　　她们可以和离，但已经融入彼此势力的利益无法彻底分离。
　　其三，她时有感慨蝴蝶翅膀的强大，因她穿越及时保住了孩子们，进而稳住了盛怀安，这位在原书中狠厉到极点的龙傲天。
　　若是她们闹崩，“天命”会站在哪一方？
　　其四，原身是杨氏女不成，可自己却不是，纵有记忆再脑，可行为举止却无法更改。
　　她也只能糊弄糊弄盛怀安没有相处过的夫君罢了，换了熟悉之人，定然会露出破绽。
　　一旦返回杨家，她但凡表露些许不对，便会叫人当妖物处理。
　　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已是宽容大度，下手略微狠厉一些便是莫名横死。
　　不要说杨氏不会对亲子下手，天知晓城内高门那些病逝的女子几分真几分假？
　　士族既会庇护子女，可也会无情地将子女推出去。
　　种种原因盘亘在心头，她对和离之事必要慎重再慎重，绝不能引起分毫差错，导致满盘皆输。
　　“夺人子嗣终是不好，莫要再提。”她淡然地岔开话题，“一会儿还有——”
　　“你难道忍心见阿仁在此蹉跎一生？”老爷子不依不饶，“顶着罪臣后裔，他纵使学识通天也毫无出头之日！你自诩他的母亲，怎么不为孩子盘算将来？”
　　母亲、母亲又是母亲！
　　杨知月登时双眸一沉，她跟盛怀安吵架是因为对方指责她没有完美地履行母亲职责，现在老爷子也来谴责她，好像她活着便是为了做别人的母亲一样！
　　“叔叔，”她冷冷道，“在你眼中我到底是谁？”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老爷子一时不解，“你便是你，又什么可问的？”
　　“哼！”杨知月道，“我是父亲的女儿，是阿仁的婶婶，是杨氏的嫡女。”
　　——她何曾是自己？！
　　见对方还是没明白，她不愿意多讲，与此等人多言一句，都觉得腻歪。
　　“您只要记住一件事情，别用母亲二字对我进行道德绑架，且不提阿仁不是我亲生的孩子，纵然他是……”她冰冷冷地通知，“我也不会顾忌丝毫。”
　　“我先是我自己，随后才是他人！”
　　说罢，她转身径直向着从远处走来的吴用等人迎去。
　　独独留下晁老爷子在身后歪头不解，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让你们做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杨知月询问。
　　吴用让徒弟们将准备好了的风车拿上来。
　　杨知月颔首点头，绕着被徒弟们架在空中的横轴风车转悠了几圈，素白的手指在风车上齿轮和轴承的部位抚摸了几下：
　　“新工艺？”
　　“是，”吴用殷勤解释，“根据您送去图纸，我们造出这种齿轮，用在风车上正好合适。”
　　“做的不错。”杨知月笑着鼓励众人。
　　在人口无法在短期内获得大量增长时，她只能选择用机械解放一部分的生产力。
　　当然，哪怕是最初级的蒸汽机在此时代也是很难实现的，她将目光放在一些能改进的小道上。
　　时下之人的手艺绝对不差，只是差一点“灵光”，只要灵光到手，别说什么大风车，就算是冲压力也能给你做出来！
　　她打算在水窖顶部放置一风车，尝试利用一下大自然的馈赠——风能。
　　水窖高十二米，大约有后世的三楼层高，固定中心立轴的圆木露出部分又三米，施工难度极高。
　　大部分人仰望那险峻又险峻的高度，再一想到要爬到顶部进行施工便双腿发软，颤颤巍巍地放弃。
　　可吴用不怕，他催促着工人们为他系上安全绳，双手带上织得紧密的粗麻手套，摁住红砖外墙，然后核心用力，双脚往上一蹿，嗖——的一下便往上进了半尺。
　　接着，两位徒弟也跟在他后头往上爬。
　　他们的动作较为缓慢，一边和还在地面的人谨慎交接，一边将那只巨大的风车慢吞吞地往前传。
　　两人架着风车到了顶上。
　　等候多时的吴用接过风车，再拽着他们上到最顶端。
　　站在此地往下看，万物尽收眼底。三人顿时心胸开阔，天高气爽！
　　他们没有留恋这难得一见的景致，立刻开始组装，把风车对准修建时立好的圆木，使劲往下一摁。
　　只听咔吧一声，二者严丝合缝地对上。
　　他们又从随手口袋中拿出锤子在缝隙接轨处重重敲几下，测试过稳定之后，三人推到略靠后的位置。
　　吴用又从裤袋里掏出一本边缘用白线穿过的粗糙本子，掏出炭笔，在第一页上郑重其事地写下：
　　【实验报告·横轴风车试运行
　　观察木质齿轮与轴承的使用寿命与改进方法
　　第一次记录：……
　　第二次记录：……】
　　在几次粗糙的实验后，为了避免手艺失传，杨知月及时普及了实验报告这种东西，并且将要求每一次实验都要记录在册。
　　吴用起初不愿意，认为多此一举，他是传统师徒制培养出的木匠，认为手艺要言传身教。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在杨知月的强硬要求下，吴用被迫低头，随后……
　　他一边龙飞凤舞地记录，一边言辞生硬地叮嘱：
　　“你们两个都给我把数据记好了！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咱们的后续研究可全靠这些数据了。要是敢有半点差错，老子拧下你们的头当球踢！”
　　“听懂了吗？”
　　“听懂了！”
　　徒弟们大声回答，同样双手飞速地在纸上记录，若是碰到不会的字便暂时空一空，等晚上上课时去请教老师，在根据老师的教导当场补上。
　　这种充满实用主义者的教学使得木匠坊成了领地内识字率最高的一坊。
　　草草填好实验记录，吴用又拔了跟头发试了一下风向，然后向下方探出头，高喊道：
　　“主公，要来风了！”
　　“我知道啊！”杨知月站在塔下同样高喊着回复，“快下来吧，别伤到你们！”
　　“不！”吴用快活地吼着，“不，让我瞧着它动吧！我想在这里看它动起来！”
　　——看这个由他亲手制作的“小怪物”动起来！
　　话音未落，顷刻间，一阵东风刮过。
　　只听哗啦啦——
　　四片巨大的风翼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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