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晦气

　　杨知月不说还好，一说此话反倒让大家哭得更加厉害。
　　她只能左拥右抱地安慰漂亮妹妹。
　　本来欢声笑语的厂房内立刻哭声四起，连新来的几位女工也有些眼泪泛酸，情不自禁地抹了抹眼泪。
　　王婆哀叹一声，同是落难人，她心里清楚这群新来的女工们的苦楚。
　　就拿她自己举例，若不是主公开恩，她今日的下场或许还不如她们。
　　思及此，她柔声劝说：“你们别怕，我们毛纺厂的活不难，往日只要在家里会做衣服，今日便能织毛衣。”
　　“咱们按件收费，灵巧的、麻利的多挣一些，慢一点也不打紧，只要活做完了，照样能领钱。”
　　“可是明白了？”
　　“……明白。”女工们抽抽搭搭地回答。
　　王婆也不恼，仍旧是那副好脾气的。
　　她先是叫王嬷嬷领着几位姑娘回去，又请杨知月在一处坐下，最后再亲切地跟三十位新来的女工们唠嗑。
　　女工们惧怕她作为工厂负责人的身份，回答问题时极为拘谨。
　　王婆有些无奈，“我又不是老虎，你们为什么这么怕我？”
　　“……”
　　新来的女工们不回答，只是低着头用余光时不时的、频繁地扫向杨知月的方向。
　　“……”杨知月撇过头去，工坊内部事宜，她不适合越庖代俎。
　　见她始终不说话，女工们失望地收回目光，王婆则挥挥手叫王嬷嬷过来。
　　“你替我跟她们说说话。”
　　闻言，厂房内的气氛略有些微妙。
　　能代替坊主接纳新人的除了心腹外，只有板上钉钉地接班人。
　　按照常理，接班人不会在工厂初创不久便定下，可碍于王婆今年六十有五，在古代已经是花甲知之年，甚至毫不客气地评价一句，是一位半截土埋脖子的老人。
　　所以，她尽早定下接班人也属于正常现象。
　　可王嬷嬷……有些女工们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虽说坊主不所谓谁来担当，但让一位曾经是鸨|母、职业是拉皮条的人接受……
　　众人心大，却没那么容易接受。
　　作为视线聚焦点的王嬷嬷显得格外淡定，她大大方方地起身，一屁股坐在新来的女工们身前。
　　她本是七窍玲珑的心肠，掏出这群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们心理话不要太简单。
　　“俺是从大崂村逃过来的，那里雪灾老么严重了，把俺家的茅棚压塌了，俺娘没法子只得带我们俺逃命……”
　　“俺是从大北汪村逃难来的，俺们那边雪灾倒还好，只是为了修房子俺爹将俺们的老家地都抵给了王老财，俺们吃不起饭只能逃出来……”
　　“俺是从漯河来的，俺们那边入秋前被胡人劫了，入冬后又来了场雪灾，俺们全家就逃了……”
　　每个女工口中都有理由，有的是因为无可回转的天灾；有的是因为无可避免的人祸；有的是因为无可抵抗的饥饿；有些人则是三者都有……
　　她们汇聚在一起便形成了这场殃及六城九县十七村的浩荡灾难。
　　——雪灾不光在边境六镇，有些内陆地区也被波及，但由于受损不严重等原因，没有向上汇报。
　　“你们也是不容易……”听完众人的诉说，杨知月终于开口。
　　她看向那位三种原因具有、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女工，“你叫什么名字？”
　　那妇人有着一张干瘪又蜡黄的脸蛋，胶原蛋白流失严重的脸颊浮上不合时宜的红润，“俺……俺叫翠花。”
　　翠花上酸菜？！好东北的名字！
　　杨知月瞳孔地震，连着追问了一句：“你可有姐姐妹妹？”
　　她真的特别好奇翠花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俺妹妹叫如花。”
　　“……”杨知月脑中本能浮现出一张猩红的大嘴。
　　静了片刻，沉默着带着戏谑道，“嗯，是一个好名字。”
　　她的情绪掩饰得很好，翠花没听说什么不对劲，只当她是在夸奖。
　　这妇人喜悦的情绪一闪而过，然后便是良久地沉默，“……俺妹妹早在几年前就被匈奴人劫走了，俺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她……”
　　欢悦的气氛登时似被一盆冰水从头淋下，在这温暖如春日的室内，众人皆没了声息。
　　新来的女工们更是白了脸，她们频频瞪向说错话的翠花。
　　“你嘴咋那么欠？！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她们在心中怒吼。
　　这年月家中有被掳走的女子乃是不祥，正常人家别说思念，便是偶尔提及也会被视为晦气。
　　这家伙竟然当着新主家的面直言不讳，她想死不打紧，可是别连累旁人呀！
　　“请杨娘娘哦宽恕……”有机灵的女工急忙请罪，“俺们绝对没有故意寻您晦气的意思，还请您务必将我们留下！”
　　说到最后，对方几乎是恸哭流涕。
　　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刚才的话有什么犯忌讳吗？
　　杨知月一脸懵逼，却也反应及时，赶紧安慰道：“我没放在心上，不会赶你们走得。”
　　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她在这里一会儿，这群女工们便不能安心干活。
　　还是别玩什么一家亲了，赶紧离开让出地方给她们相处才是正道。
　　她又安抚和保证了几句，便拍拍屁股离开。
　　待她走后，工厂内的氛围骤然一松。
　　别说新来的女工们，便是王嬷嬷也感叹一句：
　　“主公什么都好，就是气势太强，实在不是寻常人。”
　　之后，她将三十人新人挨个叫到跟前，仔细询问她们所会的技能，比如织布、绣花、缝纫、裁剪……诸如此类。
　　别说，这三十人中还真有一个会绣花的，便是那位大大咧咧的翠花姑娘。
　　也有五位过去家中条较好，懂得操作纺车的女工，其余二十四位皆是做过衣服，但不太熟练。
　　这在当下是非常普遍的情况，古代的布匹能当钱来用。
　　寻常人家一年做两三套新衣服已是富裕至极，穷苦人家一年到头也摸不到一块布。
　　纵然心灵手巧，可连布料都摸不到，又怎么会做衣服？
　　盘查过一圈后，女工们也察觉出自身的薄弱，她们不禁红了眼眶，极度害怕会因无能被赶出去。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王嬷嬷点数着人数安慰，“一会儿我会将你们分成小组，会有一些熟练的老工人带着你们干活。”
　　“你们只要认真学，用心练，早晚能学会的。”


　　https://fozhldaoxs.cc/book/56103737/4539858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