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授田制

　　下午四点，军演正式结束，结果没有任何反转。
　　自卫队胜利，监察司输得很惨。
　　高台上的百姓看个乐呵，结束后稀稀拉拉地离开，却又听战场旁不知何时立起了圆鼓。
　　此刻，正“咚咚咚——”的响起来。
　　突然起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顿在原地，下意识将目光转回去。
　　只见散乱的军士们又被聚拢起来，他们在简单整理后，挺起胸膛，握着木枪大步而来。
　　木枪顶头的那点红漆像在空中摇曳的红缨，多了几分虎虎生威的气势。
　　两方将士泾渭分明地排列，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前方刚架起的点将台上。
　　空气安静又肃穆，酝酿着令人心惊的压抑。
　　忽然，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褐色长袍的女性，长袍本是男子的衣饰，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突兀，更衬得她有种超脱性别的威严。
　　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跟着三位形态各异的男性，中间那位位身穿青色文士袍，另外两人都身穿铠甲，一黑一白，宛若黑白无常。
　　这三人正是周悦竹、王定和盛怀安。
　　女子登上高台，走到正中央，兵士们皆抬头仰望于她。
　　杨知月的目光依次划过众人，她微笑地点了点头：
　　“今日的军演很不错，大家都果敢英勇，值得嘉奖。”
　　只短短一句便叫众人涨红了脸，一方是失败的愧疚，一方是胜利的骄傲。
　　“希望你们牢记，胜不骄败不馁。”杨知月从容不迫地安慰，“一次失败不会影响你们之前的功劳。”
　　“监察司在雪灾中救济百姓，灾后维护城内秩序，为恢复经济做出了杰出的贡献；自卫队联络六镇，沟通友邻，又斩杀数百匪患，救百姓于水火。”
　　“两者对内对外都不可缺少，今日特嘉奖所有参与过两次行动的兵士，各赏十亩佃田，赋税减半。”
　　此话一出，下面立刻起了骚动。
　　兵士们只是来参加一次寻常军演，无人能想到会得到如此巨大的嘉奖。
　　十亩佃田？！
　　他们能想到最好的赏赐便是金银珠宝，分赏土地是在梦中也不敢幻想的事情！
　　“这些佃田可以自家种，租赁出去让别人种植，以后若是干得好，赋税还可以再减，甚至可以免税三年。”
　　这一下，连最沉稳的士兵都有些按捺不住激动了。
　　十亩地赋税三年？！恐怕是全家老小都能养得活！
　　这个赏赐太大了，大得让众人双眼发红，气息急促。
　　这是杨知月思量许久才做出的决定。这个年代，朝廷与士族处处都在抓壮丁，除了豪强外，无人能养得起职业军队。
　　屯田养兵是她最开始的办法，但“好男不当兵”这句话传得太广，含义也太贬低。
　　纵然有军饷吊在前头，领地内也少有人积极参军。
　　那只能换一个办法，尝试先秦时代的军功授田制度，十亩佃田再加上赋税减半，足以安定兵士们内心，调动普通人的积极性。
　　人只能在保护既得利益时，奋不顾身！
　　眼见台下的气氛逐渐火热，杨知月又抛下一颗重磅炸弹：
　　“若是因战伤残，除了田地免赋外，领地内还会为其赡养妻儿，所授军田永无赋税，可传子孙。”
　　兵士们彻底失语，不提战死伤残的优待，可传子孙的军田不就意味着——永业田吗？！
　　一想起这个词，士兵们便呼吸一滞，那可是王爵才能享受的待遇。
　　现在只要跟着主公杀杀杀，他们也能得到？！
　　钱财能换得一时温饱，永业田却能让子孙毕生无忧。
　　这是他们愿意为其生为其死，为其抛头颅洒热血的用力原因。
　　“愿为主公效死！”
　　不知是谁起的头，然后所有人都齐声喊了起来：“愿为主公效死！愿为主公效死！”
　　这是发自内心的呼唤，他们生在田间，长在田间，知道土地的重要性，也由衷热爱着土地。
　　谁给他们田地，谁给他们免税，谁给他们土地的终身所有权，谁便是他们的神明，值得他们顶礼膜拜。
　　在沸腾到近乎实体化的气氛中，距离台下最近的众人也呼吸急促。
　　王定忍不住跟着一起高声齐呼，其他人欣慰地看着这幕。
　　目光流连过一张张涨红的面孔，又落在台下周身冰冷的盛怀安身上。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抬头隔着万重山海与她对视。
　　——你骗了我！
　　杨知月定定看着他，倏地粲然一笑，毫不留情地收回目光。
　　她在心底舒了口气。
　　果然田地才是拴住队伍的利器。
　　果然，授田制才是拴住队伍的利器。
　　人少时暂且还看不出好处，一旦人口多了起来，兵士们和家眷们便能形成一套良性循环。
　　兵士们在前方打仗，家眷们在后方耕田。
　　这样一来，田地不会荒芜，兵卒不会分心，丰厚的个人收入会让前线战士们更拼命，
　　唯一涉及到的问题是，从礼法上来讲，土地的分配权在朝廷和天子手中。
　　擅自分配土地无疑是在窃取皇权，不过……朝廷能存在几年还是个问题，只要不闹到明面上，谁会在乎这些？
　　当然，为了避免跟小心眼子的皇帝发生冲突，她还是灵活操作一番。
　　于是，她先与周悦竹暗通曲款，将怀荒的所有无主之地全部买下，再用雪灾的借口串通许宫，让皇帝免了边关五年的赋税。
　　换句话说，她是将自己的土地分给士兵，又利用皇帝的谕旨给他们吊了“免税三年”的萝卜。
　　任谁挑剔也只能说她狡诈，不能说她僭越皇权。
　　机智如我！
　　杨知月轻轻抬手一压，海啸般的呼声戛然而止。
　　这是真正的令行禁止，是队伍服从的证明。
　　她抬头望向远方天空，北方冬日天黑得早，此时方才四点半，天幕便垂下眼帘，亮起了星子。
　　“你们今天也累了一天，晚上便好好放松一下。”
　　人们不明白她的意思。
　　片刻，只见天空遥遥飘起一个孔明灯。
　　接着，更多的孔明灯升起，仿若火树银花般绽放在天际。
　　地面也亮起也各色的烛火，一个个形态各异地冰灯照耀着没有完全黑暗的夜幕。
　　那一瞬间，此地恍若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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