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锅出路

　　接下来要等待铁水生成氧化亚铁，再与生铁里的杂质硅、锰氧化生成炉渣。
　　这个炉渣还包括石灰石与磷、硫等杂质生成的磷酸钙和硫化钙，过程中还会生成一氧化碳。
　　为了加快脱碳反应，杨知月打算亲手搅拌，铁匠邓毅父子俩赶紧拦住她。
　　“这是我们的工作，请您交给我们完成。”
　　旁人赶忙跟着劝，盛怀安则是直接将人扯到身后，“不许去。”
　　无奈之下，杨知月只能将这一有趣过程交给别人。
　　邓毅父子俩撸起袖子，粗壮的胳膊上筋肉毕现，他们大力搅动着钢钎，一抹抹蓝色的火焰幽幽升起，跳跃在白色的海洋般的铁水上方。
　　这奇异到仿佛如世俗怪谈的一幕叫众人瞪大了眼睛，嘴唇也不自觉地张开。
　　“天啊，这太奇妙了……”
　　“就像有仙家正对其施法……”
　　在尽是梦幻的感叹中，王定脱口而出：“好像夜间的鬼火……”
　　众人：“……”
　　我们说仙，你说鬼；我们说东，你说西。
　　跑这儿来砸场子了？
　　这不是没有眼色，而是压根没长眼睛！
　　王定还傻乎乎地没察觉到，为了防止出现群殴现场，杨知月打圆场：
　　“这是高温导致的自然现象，我让冯萋萋在夜校里科普一下。”
　　有人在中间说好话，众人不好继续发泄，只能转头继续观察。
　　搅拌到一定时间，父子俩开始分工，父亲继续搅拌，儿子则在站在一旁用特指的长锅勺捞出炉渣。
　　这份工作坚决一个眼疾手快，在沸腾的铁水中将成块的炉渣淘洗干净。
　　一勺又一勺，黑色的炉渣堆积在一旁的水池内。
　　王定很是手贱地捞起一块，先是指尖被烫了一下，又不死心地捏了捏，“碎了……”
　　“……”
　　不理会无厘头的那货，杨知月拿起砂轮，在浇筑好的铁块上方摩擦，火花迸射。
　　安静地观察火花，片刻她摇头否定：
　　“不行，脱碳程度不够，还要继续造渣。”
　　钢是由比例适当的铁和碳组成，炉渣能带走了铁水中的杂质，让铁水进一步纯净化。
　　所以，造渣的过程很重要，只有掌握好这个纯度，最后的成品才会完美。
　　在她的要求下，父子俩开始一次又一次的造渣，一次又一次地检验，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相同的操作。
　　铁匠坊建的很大，熔炼炉所在的房间更有三四百平，可是在炉火的高温烤制下，他们却热得大汗淋漓，连着脱了几件衣服。
　　如果不是顾忌盛怀安那“敢脱衣就弄死你们”的致命眼神，父子俩恨不得光着膀子上阵。
　　原本还有兴趣在近处旁观的人也是一退再退，差点直接推门而去。可屋外又是零下十几度。
　　一冷一热，折磨死人了！
　　等到第一炉出货已经是下午四点来钟。
　　这回的坩埚出路需要七八个壮汉一起出手，他们人手一个坩埚夹，慢慢地将百十来斤的坩埚挪出炉子。
　　他们又小心地将钢水倒入模板内。
　　等待冷却的过程中，杨知月让父子俩准备打铁。
　　父子俩有些迟疑，“这就完成了，无需再炒制一番？”
　　“无需。”杨知月道，“我们用的不是炒钢法。”
　　炒钢法自西汉出现以来一直备受推崇，更在当今朝代得到了极大的进步，如南方盛行的生熟铁串联冶炼和苏钢冶炼法等。
　　平炉炼钢法与他们全完不同，它的锻造过程更加简洁、成本价格也更加低廉。
　　晚上七点，天幕暗下，星子亮起，钢胚冷却完成。
　　众人们将钢胚转移到锻造工坊内，父子俩痴迷地注视那些钢胚，粗糙的手指以前所未有的细腻姿态一遍遍抚摸，就差没将侧脸贴上去感受一二。
　　杨知月无语旁观，等了片刻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两人退下。
　　用最后一遍的检查铁块用力敲击钢胚，两个黑色的金属发出清澈悦耳的碰撞声。
　　杨知月翘起唇角，又挨个试过去。
　　可能是第一回浇铸不太熟练，有些钢胚明显是进了空气。
　　她转头提醒，父子俩同步捂住胸口，一副难过到无与伦比的神情。
　　“……我们有罪！这么好的一锅白白让我们糟蹋了。”
　　杨知月失语，哪里的戏精呀！
　　她果断将钢胚还给父子俩，“你们可以锻造了。”
　　父子俩抚摸着黑色的钢胚，眼底满是深情。
　　“请您放心，我们必然不会辜负它。”
　　数小时后，他们先是送来了十只长约一寸二的小箭，“这是为您的腕弩特意打造的。”
　　杨知月没有立刻接过小箭，转而问道：
　　“除此之外，你们还打造了什么？”
　　可千万别为了讨好她，耽误了正经事，这是她的大忌。
　　送货的父亲极为不好意思道：
　　“这十只小箭是用边角料造的，我们主要是在锻造枪头，锻了单钩枪、双钩枪和素木枪的枪头。”
　　枪是军队中最常用的兵器，这类产物的确合适。
　　等待枪头和枪声组装完成还需要一段时间，杨知月索性将小箭替换到腕弩上。
　　又叫人取了五块红砖，然后对准他们，松手一射。
　　只听“嗖”地一声破空声，寒光闪闪的小箭宛如一道闪电，骤然间扎穿五块红砖，又狠狠冲向后方的墙壁。
　　嘭——
　　它在水泥外墙上撞出一个小坑，不情不愿地跌落。
　　屋内一片倒吸气，杨知月颇为满意。
　　她捡起看不出丝毫损坏的小箭，美滋滋地纳入袖中。
　　“等这十只用废了，我再找你定制。”
　　邓毅呐呐点头。
　　很快，王定和盛怀安两人拎着三把红缨枪回来，三柄枪头哪怕在夜晚仍旧熠熠发光。
　　“这个钢胚属实不错，”盛怀安抖了两下红缨，当场便来了一套枪法。
　　枪乃百兵之主，本是最难学的武器，可他武起来举重若轻，飘若仙鹤展翅。
　　待他气息平稳地收了势，杨知月又连着让两人对着半人高的石块肆意实验。
　　实到最后，枪头与枪声的衔接处都有些松散，她才意犹未尽地停止，转身交代父子俩可以大规模的炼钢，又招来一直魂不守舍的王定。
　　“用咱们的钢胚锻造你的铁浮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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