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见钟情与威胁

　　日子再没法过也要继续，只要明天不是世界末日，时光便不会停歇。
　　木围栏的羊圈中，王婆正领着女工们剪羊毛。
　　开春了，羊群也到了换羊毛的时候，细软的羊毛漫天飞舞，却不影响女工们手中唰唰地剪刀。
　　她们非常熟练地剃干净小羊表层的乳黄色羊毛，又根据羊毛的细软程度，将小羊们按批次分开。
　　这个羊毛更软和，去这堆里呆着；这个羊毛太少了，去那堆里呆着……懵懂的小羊们还不懂这简单的分类已经决定了它们未来的命运。
　　唯有产毛能力更好的公羊才会得到媳妇，而产毛能力较差的公羊…嗯，大概会打一辈子的光棍。
　　然后在某个特殊时刻被人类无情地斩杀，做成一顿美餐，填报食客们挑剔的胃口。
　　如果厨师手艺不好，或许还要被嫌弃。
　　过程中，食堂的大师傅前来选羊，王婆牵出几头被淘汰的公羊给他看。
　　大师傅：“……好可怜。”
　　嘴里说着可怜，却不妨碍他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挑选，那认真度可谓是前所未有。
　　王婆微眯眼眸，多问了一嘴：“这是有重要的客人？”
　　大师傅抬头看眼她，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这意味着她猜对了，王婆来了兴趣，领地内可是将近五个月没有再来客人，新抵达的访客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哪边来的？六镇还是外头？”
　　“……是蒙古人。”
　　王婆立刻冷了神情，“哦，是他们呀。”
　　然后，也没有多追问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师傅倍感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跟胡人们厮杀多年，对异族的抵触是一时半刻不能轻易消融的。
　　倒不如说跟蒙古人做生意的主公才是另类的那位。
　　“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站在水塔的塔顶，吴定眯着眼睛探头。
　　站在这个高度，他可以轻易看见那只正从城门向着内部行进的队伍。
　　在一群穿着单衣的汉人中，还裹着羊皮的蒙古人有些显眼。
　　更让他捏了一把冷汗的是，领队之人居然是一位女子！
　　一刻钟前，巡逻队来报，有一支胡人小队逼近怀荒，监察司立刻派人查看，得知是俄日敦领人前来后，即可回禀于城中。
　　哪料，城中无主事之人，杨知月带周悦竹出城规划水渠，王定还在铁匠坊磨合铠甲，盛怀安带兵清缴流匪。
　　三人都暂时寻不到，而蒙古人又快马而来。
　　无奈之下，守卫只能去找唯一留守在城中的盛怀锦，询问她该如何处置。
　　盛怀锦知道这群蒙古人的重要性，在没有寻到煤矿时，他们是煤炭的唯一来源。
　　于是，她亲自骑马出城迎接。
　　监察司生怕出事，连忙派了一队人跟在身后。
　　当俄日敦见到飞驰而来的小队时，不免有些生气。
　　他自认为是诚心诚意而来，还带了三十头牛羊作为礼物。
　　——如果这些牛羊不是从投靠的厄鲁特部搜刮的可能会更有诚意。
　　收到杨知月的信件后，这位可汗大人当天便去了厄鲁特部，正逢部落发现丢失牛马，群龙无首时。
　　他先是利用杨知月告知的信息，将此事栽赃给了匈奴人，然后“大度”地接纳了这个落难民族，只要他们从此以后愿意效忠他。
　　要说厄鲁特部没察觉到猫腻，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纵然察觉到猫腻又如何？
　　他们失去了牛羊，没有了食物来源，与其深究到底，不如找个接盘的冤大头投靠。
　　双方一拍即合，俄日敦也安顿好他们后赶来道谢。
　　嗯……应该说他早就想过来一趟了。
　　他对那位杨夫人属实很好奇，不光好奇她的身份，更好奇她御下的能力。
　　毕竟在蒙古人看来中原女人都是娇弱的，别说让她们统领一族，便是让她们生气怒吼，怕也会成了撒娇。
　　于是，在这种轻蔑的心态下，他第一次遇到了盛怀锦。
　　一位骑在马上、匆匆赶来的漂亮姑娘。
　　他的眼睛直了。
　　就像一支箭从万里之外射中了他，还将他整个人顶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盛怀锦赶在队伍踏入开垦的新田前拦住去路。
　　她状似无意地划过这支十二人的队伍，还有身后那三十来头牛羊，以及牛羊背上挂着的礼物。
　　“奉主公之命前来迎接，请诸位跟我来。”
　　俄日敦胡乱地应声，身下的黑马不安地动了两下，又被他一巴掌镇压。
　　眼睛没太敢往这位如仙如梦的姑娘身上飘。
　　中原女人都这么好看的？
　　不自觉中，他的脸颊烧红，耳垂更是红得像要滴血。
　　身后一步之遥的副手简直没眼瞧，可汗，您又不是没见过中原女人，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害羞？
　　您没发现对面的护卫小队都要拔刀了吗？！
　　盛怀锦对他的反应熟视无睹，安然地在前方领路。
　　队伍继续前进。
　　刚走了没几步，蒙古人诧异地发现了道路的存在，不是踩踏而成的路径，也不是经过人力修整的土路，而是铺着一层完美的、不知名的灰色石块平坦道路。
　　这条路笔直地向前蔓延，直至天际的尽头，宽度则足够两匹马并排而行。
　　副手有些惊讶，他记得上次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没有开发的旷野，除了野兔再无声息。
　　他忍不住回望，身后是春日的荆棘与生命的荒芜，前方却是平坦的道路与文明的内陆。
　　中原人居然能在冬日修建道路？
　　这可真是不可置信！
　　吃惊的同时，他又没忘记提醒可汗，“您瞧这条路……”
　　他的本意是分享内心的不可置信，偏生俄日敦从一见钟情中抽身，立刻察觉到这是极好的攻击途径。
　　如果这条道路能够直抵城池，那么骑兵部队就能一晚上内发动奇袭，杀怀荒一个措手不及。
　　就当他计算着突袭成功的可能性时，前方一直沉默不语的盛怀锦忽然开口：
　　“您可否听说过千里目？”
　　“呃……”俄日敦迷惑，“什么？”
　　“那是一种能远望千里的神器，我们正是借此发现了您的踪迹。”
　　“……我不信。”
　　“那您该思考，我为何会从百里之外赶来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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