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羡慕

　　俄日敦几乎是悲愤地吼叫：
　　“你难道是恶鬼吗？！”
　　“……”杨知月无辜反问，“是你先动恶意的。”
　　他只是挑衅！俄日敦在心底反驳，可他也清楚如今说什么话都没用。
　　世人都说蒙古人厉害，如今看来这些心赃的中原人才是真的厉害！
　　他都想不明白，明明刚进门时他才是占据上风之人，现在他居然被吓得要夺门而逃。
　　还说什么娇滴滴的汉人？
　　呸！
　　自己才是那个娇滴滴！
　　“你可千万别冲动！”俄日敦劝说，“这年头打仗没那么容易，我们部落也是很厉害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挑拨的！”
　　在他费尽口舌时，杨知月只平静地看着他。
　　等他一口气说完，她才开口：“我只是在告诉你最恶劣的结果。”
　　她微微一笑，清冷的容颜温柔下来，可在俄日敦眼中却远比恶鬼更可恶。
　　“大家都不愿意鱼死网破，所以才要互通有无，让利益将我们连成一体。”
　　杨知月巧舌如簧地劝说，她的舌头比春日的花蜜更加甘甜，比夏日的阳光更加绚烂，比秋日的果实更加诱人。
　　男人被话语包裹在粘稠的蜜糖中，不知不觉地坐回了对面。
　　“那我该怎么办？”他睁着湿漉漉的双眸，有些迷茫地询问。
　　他擅长领兵打仗，也不畏惧战场或死亡，可是……他实在搞不懂人们的花花肠子，不明白有些事情能一句话说完，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地说那么多聚。
　　或者说长时间的单核运行叫他没了多核运行的耐心，大脑这个处理器拒绝处理任何复杂问题，
　　可见，老可汗想将位置传给小儿子，不光光是偏爱，更可能是看出大儿子不擅长治理。
　　在原书中，俄日敦是一位戏份比较重的反派，甚至和盛怀安有一些联系。
　　嗯……他其实是书中盛怀锦落入勾栏院之后勾搭的冤大头，换言之可以称一句“妹夫”的。
　　这对初见时都处于人生的最低谷，盛怀锦自是不用多言，被祖母卖进了勾栏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俄日敦则在上位之后没有处理好雪灾，被部落的贵族们联合民众杀死，侥幸逃生后又被迫扮做匈奴人苟延残喘。
　　所以，两人在相遇后一拍即合，开始了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别人的短暂人生
　　中原人？杀！匈奴人？杀！蒙古人？杀！
　　杀杀杀杀！
　　“你要多卖给我一些粮食吗？”俄日敦那聪明的脑瓜子里跳出一个想法。
　　“只要你肯帮我，”他俯身向前探去，“我一定能稳住的！一定可以！”
　　可她没打算帮忙，杨知月冰冷冷地想，比起拧成一股绳的部落当然是混乱的、无序的、需要仰仗怀荒帮忙的部落更有用处。
　　一位看似聪明，实则愚蠢的首领也比老谋深算的贵族们更适合当傀儡。
　　“你当然可以做到，”她悠悠回答，“只要你与我合作。”
　　……
　　俄日敦走出办公小楼已经是傍晚。
　　他囫囵地吞了几口饭，顾不得观察集体宿舍，一脑袋扎在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一晚上他睡得很差，梦到自己被部落驱逐，沦落成无名之人，如蛆虫般苟活。
　　那种活法生不如死，他坠入无底深渊，亦无力从泥沼中爬出。
　　甚至于在苏醒之后，他仍感觉身体被包裹在黏糊糊的情绪中。
　　阳光撒在他深邃的脸颊上，却更显得他落寞，像是被主人抛弃的狗狗，从内到外都透着生无可恋。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稚嫩的童声透过薄薄的木门传进屋内。
　　在郎朗的读书声中，他兴致不高地起身，在屋内寻了一圈，没找到洗漱的脸盆。
　　脑袋上冒出几个问话，中原人都不洗脸的吗？
　　不不不，肯定不可能。
　　怀着疑惑，他踏着灿白的春光，在宿舍内寻找同伴。
　　然后，在一楼挑空的楼梯旁发现了众人。
　　他们正趴在楼梯扶手上，痴痴地望着下方挑空的空间。
　　俄日敦顺势看去，底下一群五六岁的小孩正聚在一起玩耍。
　　他忍不住观察这群小孩，他们的衣着不甚华贵，可整洁干净。
　　小脸不算白皙，但透着旺盛的生命力。
　　再仔细一听他们的对话，嚯，了不得，他们竟然在对诗。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春雨、”有孩童对不上，立刻便有他人接话，“一园春雨杏花红！你也太笨了，怎么这么多遍都没记住？”
　　“嘿嘿……”那小孩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它人也发出善意的笑声。
　　俄日敦怔怔地望着这幕，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小时候。
　　同样的岁数，他在做什么？
　　哦，是和父兄逃命，是四处为家，是以命相搏……
　　这样安稳祥和的生活是他从未接触过，一时间让这个由塞外水草养大的粗犷男儿软了心肠。
　　“……好羡慕。”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如果我家儿子也能生活在这儿……”
　　一同围观的人们顿时失语。
　　谁都想过和平的日子，可塞外是物竞天择的斗兽场，无法让人类安稳生活。
　　草原造就了他们闻名天下的战斗力，也让他们历经风霜摧折。
　　气氛逐渐沉闷，包括俄日敦在内的十一个人都开始发蔫。
　　这时，副手终于发现了俄日敦，急忙上前迎接，又在得知他的困惑后，乖觉地领他去水房洗漱。
　　集体宿舍作为领地内的集大成者，早已接入自来水系统。
　　“你是说拧开这个东西就能出水？”俄日敦指着水龙头困惑地问，“水从哪里来？难不成凭空造水吗？”
　　他眼前靠墙摆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灰扑扑的水池，上方用一根管子连通着五个怪模怪样的小铁块。
　　“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能做什么？”
　　面对他的质疑，副手直接替他拧开水龙头。
　　管道中发出几声微小的闷响，然后一道细细的水柱从那怪模怪样的铁块下涌出。
　　俄日敦愣怔在原地，伸手试了下水流。
　　微凉的清水打湿了皮肤，也惊醒了困惑的他。
　　弯着身子，他将脑袋凑到铁块下方去观察，“这怪东西是从哪里出水的？完全不应该呀。”
　　说话间，他喉咙干涸，忍不住舔了口还在往下流的清水。
　　嘿，味道还挺好，他又连着舔了几口。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道略微诧异的女声：
　　“……你为什么要在这儿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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