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说服

　　许宫有一瞬的僵硬。
　　他不动声色地回复：“大少爷好手段，可这般的通天手段，为何没能将杨小姐留住？”
　　言外之意，你们杨家这么有能耐，还是叫娇养的贵女流放，可见对她不重视。
　　杨知瑜微微一笑，寻常且普通的脸上平添几分神秘：
　　“您怎知道此事不在小妹算计之中？”
　　算计到差点丢了性命？
　　许宫阴鸷地磨牙，他调查过小小姐一路的遭遇，不管是被盛家人针对，还是有人在暗地里加害。
　　若非她机警，恐怕难以活到两人相认之日。
　　饶是如此，这货还敢大言不惭？
　　当真是不要脸皮！
　　哦，他忘了士族都是不要脸的。
　　许宫不再多言，甩袖要离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我先行告退。”
　　好像玩脱了，杨知瑜尴尬伸手，连忙追了两步。
　　“九千岁！九千岁！”他站在巷口喊道，“是家父想请您商议陛下亲征一事！还望您赏脸！”
　　他的声音不算高，许宫仍能感觉小巷一墙之隔的人群越聚越多。
　　显然所有相邻士族都在关注此事。
　　许宫提起的脚步又落下，他深知如果杨家有意出手阻拦，他绝无任何成功的可能！
　　既然如此……他挂上众人熟悉的假笑，笑意盈盈地往后走，“既是此等大事，我只得恭敬不如从命。”
　　随着他跟杨知瑜迈入杨氏角门，窥探的视线散去。
　　各家各户的家主收到了消息，不免哀叹连连。
　　“杨兄一心为国，为了打消陛下的胡思乱想，竟跟这种佞臣委曲求和，当真是可惜！”
　　顶级士族们人人都这么说，奈何无人愿意代替杨氏。
　　毕竟像太监这种脏东西还是让杨氏去处理，其它人家的清誉不能为一个太监而损毁。
　　然而，他们不知杨氏内部讨论的压根不是此事。
　　“小女在怀荒的事多亏九千岁出手方得掩护，此等大恩大德，我杨氏没齿难忘。”
　　杨氏家主很会做人，将许宫请到肃穆又端庄的大堂后，对着他便是深深一拜，语气中全无骄傲，只有对女儿的心疼。
　　许宫躲开这一拜，干干巴巴地道：“……不必如此。”
　　好可怕的男人！
　　只需几句话便将他来之前的警惕打消得一干二净！
　　杨氏家主继续诚恳道：“您可以大方地放下此事，我们杨家却不行。小女顽劣，在外多日未曾给家中来信，若非从您身旁得知她的安危，我与老妻恐致死难以闭眼。”
　　许宫：“……等等，您是不是承认一直在监视我？”
　　杨氏家主义正严词：“不过于暗处关注，怎能被称作监视？用词未免难听。”
　　……在暗处关注不就是监视吗？
　　他皮笑肉不笑道：“果然是名声斐然的家主，这份无理搅三分的样子传出去会笑掉众人大牙！”
　　杨氏家主：“旁人的目光与我而言，无关痛痒。”
　　他不再跟许宫绕圈子，直言不讳：“还请您打消替陛下准备亲征的心思，当今的朝廷和百姓经不起征战。”
　　许宫挑眉一笑，果然是为了这事。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他笑吟吟地讥讽，“我乃陛下亲封的九千岁，只关心陛下的心情，没有义务和责任关心别人。”
　　他甚至哈哈大笑，“天下大乱又如何？我的富贵也不是从天下人而来的！”
　　面对此等狂妄不羁的嘲讽，中年人表情淡定：“哪怕牵连到小女也无所谓？”
　　笑声戛然而止，许宫阴鸷地盯着他，“你威胁我？”
　　“不，是警告。”家主回答，那张与杨知月五分相似的容颜上冷淡如冰，“小女所在的怀荒虽然较之前强大，她的身份仍旧是隐患。御驾至此纵使是你也难保她的安全。”
　　“更何况兵难一起，小女至今的筹谋会化为灰烬，不然她为什么出兵平息柔玄的兵难？”纵然远在千里之外，可单凭些许消息，他还是一眼看穿怀荒当前的虚实，“小女有财却没有粮，养兵打仗是要粮食的，粮食需要时间积累。纵使小女已然出尽招数，可偌大的粮食哪里那么好弄？”
　　“若是当真兵难兴起，她砸锅卖铁也难保怀荒安全，要是怀荒沦陷，她这位实际上的怀荒之主下场犹未可知。知晓她本事的士族想要她，知晓她能耐的朝廷也想要她，她以后不得安生，更无法如现在一般大展宏图！”
　　许宫咬紧牙根，死死盯住表情猝然阴鸷的男人：
　　“难道杨氏也不护她？要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沦落到那等境界！”
　　“杨氏自会维护。”年过四旬的中年男人盯着这位臭名远扬的九千岁，一字一顿道，“她不再会是杨氏的嫡小姐，更不会盛家世子夫人了！”
　　“凡事有得必有失，她既然选择奋死一搏，便要做好失败的下场！”
　　养气多年的许宫气得差点甩袖而去。
　　“好一个杨氏，当真是无情无义！”
　　家主微垂眼眸，分明已经是中年大叔，可微微一笑时依稀能看出引得乌衣巷追捧的倾城模样。
　　“是九千岁无情无义，小女当年救你，可未曾想到今日后得你背刺。”
　　此话一说，许宫彻底失语。
　　纵使知道这些话是面前之人为了阻止陛下亲征的计谋，他还是忍不住往深处想。
　　的确，小小姐缺粮，不然也不会让王青用以物换物的办法售卖东西。
　　虽说换来的粮食不少，怀荒却有一座城池等着用粮，那些粮食杯水车薪。
　　目前是春日，怀荒应该会大肆开垦荒地，播种良田。
　　等到秋天，今年的耕种才会收获。
　　然而一年的收获又能使用几年？
　　若想在兵难中占据上风，必须要更多粮食，而更多的粮食便意味着更长的时间。
　　再者，打仗需要兵士，现在的怀荒又需要粮食、又需要人口、更需要时间。
　　之前的计划的确有问题。
　　许宫缕清怀荒现状，再次将目光对准面前之人：
　　“您倒是对怀荒的情况一清二楚，不知是别有用心，还是在期待什么？”
　　“这便于九千岁无关了。”见目的达成，中年人又笑眯眯地应付几句，随即甩袖送人。
　　没过两天，也不知许宫是如何操作，反正皇帝再没提御驾亲征一事。
　　京城的各个世家和朝廷大官都放下心。
　　终于是劝住了这位不靠谱的皇帝！
　　众人不认为是许宫这个奸佞做了好事，只会将功劳推到杨氏头上。
　　于是，送到杨氏的拜帖愈发多了起来。
　　杨氏一个也没收，对外放出风声说：
　　“只是担忧百姓受难才会出手，当不得任何人的答谢。”
　　实际上，在杨家内部的庭院内，另有一番父子对话正在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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