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奢望

　　杨知月想了又想，还是忍痛拒绝。
　　说实话，她的确很馋俄日敦，也很馋他手底下那块土地。
　　但她有自知之明，清楚身为早死炮灰，她压根不可能拿龙傲天剧本，更没有轻松小弟的待遇。
　　天下不会掉馅饼！
　　再说俄日敦的部落也并非他的一言堂。
　　俄日敦出自黑塔塔儿的尼伦蒙古，这一部是指纯洁出身的蒙古人。
　　通俗意义上的蒙古贵族。
　　杨知月愿意冒险接纳搬迁而来的胡人部落，却不愿意对这样一支自诩高贵的蒙古贵族下手。
　　众所众知，贵族相当难搞，无论是哪个民族。
　　“算了，你还是投靠匈奴人吧。”
　　“……哈？“俄日敦发出一声怪叫。
　　身体忍不住向前探去，挂在胸前的绿松石吊坠“砰！”地撞在桌沿。
　　“你拒绝我？”他瞪圆眼睛，神情极为不可思议，“这天底下还从没有人敢拒绝我！”
　　……味好冲！
　　杨知月默默翻个白眼，耐下性子跟他说：“我认为还是维持当前的关系比较合适，”她卡顿下又道，“当然，你要解释清我之前问你的问题。”
　　俄日敦：“……”
　　“首先，你拒绝了我的请求，对吧？”
　　“是。”
　　“其次，你又要我给你一个解释，好让我们能保持合作伙伴的关系？”
　　“是。”
　　“以上两个条件不自相矛盾吗？”
　　“……”
　　杨知月捏了捏鼻根，索性将话说明：
　　“我对你的提议心动，可不能同意。尼伦蒙古与汉人的生活习惯大相径庭，你们不是能在城市中生活的种族，你也不能代表全族做这个决定。”
　　“我不认为这个提议是一个理性的、具有实现可能的议题。”
　　俄日敦好一会儿才从文绉绉的话语中挑出重点：
　　“你担心我无法掌握那群老不死的，也担心我不能让全族人安心听话？”
　　“是。”
　　“可我只领效忠于我的人前来投靠呢？”他不死心地又问，“我手下都是一群不畏生死的悍将，他们随我历经沙场，每一个都能以一顶百，你收下绝不会吃亏！”
　　这个比上个提议更糟，杨知月的确垂涎蒙古骑兵的战斗力，可更垂涎煤炭。
　　俄日敦如果因怀荒彻底跟尼伦蒙古撕破脸，短时间内，至少在两三年内领地都要缺少无限量的煤炭供应。
　　这对于正处于发展期的城市是不可接受的弊端。
　　杨知月强忍住没黑脸，保持住一贯的平静：
　　“还请别再说这样不靠谱的，我是不会挖邻居地墙角。”
　　——特别是只挖首领，不带领地的那类。
　　俄日敦一贯大大咧咧，不喜欢算计别人，更不喜欢观察旁人的情绪。
　　可偏生在今日，他意外地用那驰骋战场、生死间搏杀的经验品出了女人一直掩盖的目的。
　　“那些黑石很重要，对吗？”
　　杨知月目光一凝，她下意识要打呵呵，可刚张开嘴又觉得不对。
　　遭了，中计了！
　　如果黑石没那么重要，她压根不必转移话题。
　　俄日敦品出猫腻，“那些黑石一定很重要！甚至比一伙随时愿意为你效劳的蒙古骑兵更重要。”
　　杨知月抿紧双唇，脑中开始极速转动。
　　对方得知了重要情报，下一步该怎么办？
　　趁着不备发动突袭？还是坦率直言、给彼此一些信任……
　　思绪一顿，她果断开口：“是，的确很重要。”
　　她还是承认了，“是当前领地内不可缺少的物资。”她及时抛出危险，“重要程度大概是，如果你敢停止交易，我极有可能半夜出兵。不管耗费多大，我也会守住那条进货渠道。”
　　闻言，俄日敦一愣，然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你果然很对我的脾气！在你麾下效力，滋味一定会非常不错。”
　　杨知月：“……你还没打消那个糟糕的主意？”
　　俄日敦咧嘴一笑：“为什么要打消？”
　　两人开门见山到了此等地步，有些话也不妨直言。
　　“我当初将匈奴的动态告诉你，便想借此博取你的信任，好让自己有机会换一个天地过活。”
　　说话间，他缓缓起身，迈步走到窗沿前。
　　高纯度的玻璃窗映照出对面的景象，大片的工厂如森林中的蘑菇般林立，灰色的水泥路纵横交错，远处传来喧杂的说话声，近处郎朗读书声一片。
　　繁华的景色映照在他眼中，他却不自觉想起空荡荡的草原。
　　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地，天空上翱翔着展翅的雄鹰，底下奔跑着饥饿的野狼。
　　目光落在窗外，茫茫的、没有聚焦，他忽然跳跃地提起一个话题：
　　“我小时候曾随人去过京城，那里好繁华，好漂亮，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城市景色。人们的日子过得更是好，不用风吹日晒、不用与野兽争粮食。那时候，臭老头跟我说，早晚有一天我们也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我信了他的话，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年又一年，可我怎么还住在那低矮的蒙古包里，还是要跟野狼抢那一口粮食？”
　　“我不甘心，我真不甘心！”他猛然扭头，眸底跃动着两簇经久不熄的火焰，“你能懂那种感觉吗？那种拼尽一切都无法达成所愿的无力！”
　　杨知月瞳孔骤紧，手掌死死握紧。
　　她谨慎地没有接话，任由俄日敦再次发泄情绪。
　　“我用尽一生都不过是想改换一个天地！一个无需在草原上的天地！”他喃喃道，“长生天，我并非背弃信仰，只是……另有所求。”
　　某种程度上，杨知月理解俄日敦的执拗。
　　这就像很多小镇青年见识到了北上广的繁华，咬牙死撑也不愿意回家。
　　他们只是被另一座完全不同的城市所吸引，被与自身生长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所蛊惑。
　　放在现代，不过是拼命努力就能达成的夙愿；放在古代……
　　唔，搞死皇帝或许才能做到。
　　有了这个理由，杨知月忽然理解他所做的事情。
　　再加上他所展现出的、令人恐惧的执拗，她还是稍微放开口子：
　　“只要你能搞定尼伦蒙古的贵族，并同意将原本的领地和属于你的奴隶归于怀荒，我便同意你的要求。”
　　她尽量放松地说：“这座城市既然能接纳胡人，应该不会吝啬于再接纳蒙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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