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你敢说她坏话

　　三年后，怀荒城外。
　　咕噜噜——
　　一趟素色乌木马车顺着水泥路前进，在城门口的入城点被迫停止。
　　车夫敲响后方的车壁：“主子，入城的人太多，要不要报出身份，好尽快入城？”
　　“……不必，”车内的周守仁拒绝，“等不了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后，周守仁后悔了。
　　他望着如长龙般蔓延的车队，又看着位于龙尾的自家马车，沉默了良久良久。
　　“罢了，等着吧。”
　　现在报出身份恐怕会惊动某些人。
　　谨慎起见，还是不要乱来，只当自己是个寻常客商。
　　在漫长的等待中，他好奇地观察出城和入城的队伍。
　　怀荒的城门比较奇异，左边是入城通道，右边是出城通道。
　　两边互不干涉，各自有一扇大门可供通行。
　　入城的行人身无长物，商户也只乘坐一辆单人马车；出城的行人大包小裹，商户赶着一辆又一辆鼓鼓囊囊的牛车或羊车。
　　“三年了，怀荒的变化太大了。”
　　周守仁依稀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来谈合作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怀荒虽然繁华，却远不及武川，只是一座稍有生气的小城。
　　如今，它早已经取代武川，成为边塞的最繁华的城镇，也是当之无愧的中心。
　　无数人挤破脑袋往里头冲，世人皆知“怀荒遍地是黄金！”，只要来到此处，只需一个机会便可脱胎换骨，过上全然不同的新生活。
　　在流言的鼓舞和许多可证实的例子下，无数人才怀揣希望涌入此地。
　　他们又被这城市的繁华和自由所吸引，长久地留在此处。
　　纵使周守仁不知人才流失的坏处，可也清楚长此以往，边塞其它城镇都会被怀荒吸干养分。
　　“呵，我在说什么胡话，”他冷嘲一声，“边塞哪里还有其它边镇？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杨知月收入麾下。”
　　那个女人以友好互助为名头，打着互相帮扶的旗号，野心勃勃地侵占其余军镇。
　　现在除了武川的士族们还在硬撑，怀朔的关家君没有直白的表明，其余三镇早已成为掌中之物。
　　柔玄最先沦陷，其次是抚冥，最后是沃野。
　　这三镇分别位于边塞六镇的中间、尾部和末端，再加上处于最顶头的怀荒。
　　四镇连成一线，整个边塞尽入囊中。
　　纵使武川有反抗，怀朔态度不明，但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的杨知月就是边塞之主！
　　她一声令下，无人能走出边塞半步。
　　“……所以，孙氏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做那种事……”
　　又堵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向前移动。
　　提交了通行文书，又拿到了行走许可，周守仁终于入城。
　　哪怕透着车壁，一城喧哗依旧迎面而来。
　　纵使没有亲眼所见，满满的红尘烟火气也按捺不住。
　　周守仁好奇地走出马车。
　　紧接着，被街上热腾腾的精气神惊到。
　　宽阔到可让两架马车并排而行的大路，两侧遍是高高矮矮、各色的摊位。
　　摊主们正高声揽客：
　　“第一刀的茄子！”“自家绣的荷包！”“热乎乎的羊奶！”
　　喊什么的都有，东家卖蔬菜，西家喊水果，南边售布，北边做鞋……
　　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叫卖的！
　　“真是让我开了眼！”周守仁拍手叫好。
　　在记忆中，武川还从未有过如此的烟火气。
　　它总是安静的，花重金修建的大街除了有士族跑马外，极少看见平民百姓行走。
　　除开初一、十五的大集，很少有百姓大规模地聚集在一起卖货。
　　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的自由，又是多么让人羡慕。
　　周守仁继续向前。
　　过程中，他时不时侧身打量小摊贩们，只见他们各个眉飞色舞，连头发丝都写满对生活的热情。
　　“真是有本事啊……”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唯一的缺陷，怎会是个女子。”
　　“女人不该抛头露面！”有人似是察觉他的心事，低声嘟囔出此话，“杨夫人千好万好，只凭这一点便叫人嫌弃。”
　　“你说什么？”等待客人挑选的小贩当即出声追问，“这位客人，你说什么疯话？”
　　那客人不回答，只闷头挑选。
　　“你别选了，”那小贩抽回客人挑选的商品，重重地搁在一旁，“我们家东西不卖你，赶紧给我滚！”
　　那客人一愣，“你这是做什么？凭什么不卖我东西！”
　　“就凭你说杨夫人的坏话！”小贩高声嚷道，“若不是杨夫人心善，我早就饿死了！现在的好生活，也都是夫人开恩才得的，她不光是我的恩人，更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你当着我的面说我恩人的坏话，还想我卖你东西？呸！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那人还要争辩两句，小贩却抢先一步，牙尖嘴利地继续骂：
　　“我劝你啊，撒泼尿照照，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嫌弃杨夫人？！你给她提携、当踩在地上的泥都不配！不知好歹的东西！”小贩不耐烦地挥手，“滚滚滚！别让我在这条街上看到你！”
　　那客人又气又恼，刚要出口驳斥，却见对方一扬下巴，气势汹汹地瞪人：
　　“你还想说什么？信不信再说一句，我便招呼监察司了！”
　　监察司——所有外来客商的噩梦。
　　谁都不想夜里睡得正香，却被对方踢门而入，然后带走询问。
　　见他搬出大佛，对方立刻甩袖而去：
　　“走就走，我不和你这种下等人计较！”
　　“呸！说谁是下等人？”小贩朝男人离去的方向骂，“敢说杨夫人的坏话，我叫你在怀荒待不下去！”
　　“我这就去寻七舅老爷，得把这老小子的说辞告诉给别人，看着城内谁敢卖你东西！不要脸的玩意！”
　　话音未落，他便将摊子交给其他人，自己匆忙去寻亲戚。
　　周守仁冷眼将整场闹剧看完。
　　望着那小贩火急火燎的背影，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杨知月在城中的威望大到不可思议。
　　人们尊重她，爱戴她，为了维护她的名誉可以不惜一切手段。
　　这般的爱重，他是万万比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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