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愤怒

　　杨知月轻飘飘看眼他。
　　那个目光无悲无喜，看他的感觉就像在看一只蚂蚁，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
　　这样的眼光平日是孙氏看旁人的。
　　他们甚至还用此类目光注视过杨知月，现在竟然被她返了回来？
　　这让心高气傲的孙氏怎么肯答应！
　　“你！”有人气恼地破口大骂，“小娘养的——”
　　咕噜噜——
　　话音飘在空气中，头颅先其一步落下。
　　紧接着是失去主人的身躯。
　　砰——躯壳砸在地上，俄日敦闪身躲过。
　　他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甩甩滴血的弯刀，不满地抱怨：
　　“啧，再砍几个如你们这类的蠢货，我好好的弯刀都要生锈了。”
　　他不知何时走到那人身前，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前，一刀砍下脑袋。
　　此刻，他扭头朝杨知月撒娇，“主公，我想换把刀，您能不能成全我呀。”
　　“……不能。”
　　杨知月冷漠拒绝。
　　他手中这把刀是铁匠坊上个月最新出产的高端货，除了他之外，只有盛怀安和王定各自分到一把。
　　换刀？
　　不如换人！
　　她看向还处于吃惊的孙氏众人，屈尊降贵地提醒：
　　“宅邸被包围，私兵首领也命丧黄泉，与其思考该如何糊弄我，不如想想用什么姿势跪地求饶。”
　　失去了反抗力量，又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孙氏又气又恼，恨不得指着杨知月大骂“不尊士族”“目无王法”“可恨可笑”。
　　奈何，每当这些话要出口，他们便会看到那具横死的尸体，和两个死不瞑目的头颅。
　　“……”
　　算了，时不我待，及时低头也未尝不可。
　　“能屈能伸”四个字算是被他们玩透了。
　　放下自尊，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一改先前的倨傲，一群五六十岁的老爷子卑躬屈漆地站在杨知月身前，腰部弯曲的弧度是这辈子前所未有的低矮。
　　“杨夫人，好好商量，以我们的关系，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
　　“好呀，”杨知月笑嘻嘻回答，“只要有人愿意原谅，我们便可以谈谈条件。”
　　——才不会。
　　不管孙氏今日做出何等让步，她都会搞死这群蠢货。
　　这与旁人无关，单纯因为他们太碍眼。
　　为了满足这群贪婪的士族，她割肉喂鹰三年。
　　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士族口袋，又有多少建设碍于武川的不稳定性被迫搁置，想想那些惨遭延后的计划，她心头火熊熊燃烧。
　　有些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就当彼此都是互相敷衍时，门廊外传来一溜烟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群年轻人破门而入。
　　为首的是一位容貌俊俏的年轻女子，看模样不过十七八，穿着一身青衣，衣袖被利索地绑住。
　　她素面朝天，不带任何修饰，额角残留着几滴没擦干的水滴。
　　“主公，您怎么亲自前来？”
　　一进门，她便不掩焦虑的容色，匆忙上前。
　　“菱角，”杨知月唤出这女子的名字，摁住她上前行礼的动作，“无需跟我多礼，你在武川受苦了。”
　　菱角笑着摇头：“不，这些不算什么，只要能为主公分忧，我百死不悔。”
　　“……”
　　杨知月忽略下属的甜言蜜语，转而看向她身后面容略有憔悴的少男少女。
　　“辛苦你们，快坐下休息，一会儿便能回家了。”她不动声色地瞥眼后头，“只有一些尾巴要处理干净。”
　　虽然听不懂她的话，遭受多日折磨的实习生们还是安静落座。
　　有气无力地端坐在椅子上恢复体力。
　　杨知月牵着菱角同样坐下。
　　想起之前孙氏众人的可笑说辞，踌躇片刻后，她决定让菱角决定该如何处理这些说辞。
　　毕竟她既是实习生负责人，也是受害者。
　　于是，她指着两侧弯腰讨好的孙氏众人道：
　　“来见见孙氏的大人们，”她笑着说，“保不准你们之后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
　　在菱角诧异不解的目光中，她戏谑道出孙氏之前用来敷衍她的话。
　　“纳妾”“两情相悦”“小情侣闹别扭”……
　　听得菱角脸色越来越黑，神情也愈发凌厉。
　　她一眼落在那挑事的孙氏子弟身上，从齿缝间逼出质问：“两情相悦？”
　　“……”那人打了磕巴，“呃……你我……这个……”
　　在他杂乱无序的辩解中，菱角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前，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
　　“啊！”
　　一脚还不解气，又是一脚，“你挺会编故事！我什么时候和你互许终生？又什么时候和你闹别扭？！在哪里什么时辰，附近有没有证人，我当时穿了什么衣服，说了什么话，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讲清楚！但凡有一句谎话，我便将你千刀万剐！”
　　语气从慢到快，最后几乎是吼出来。
　　女子沙哑的尾音回荡，室内的气压低得吓人。
　　菱角死盯那人不放，浑身都在发抖。
　　众人皆明白，她被激怒了。
　　也是，被污蔑跟外男私通，换了任何女子都无法容忍。
　　从这种层面看，她还算是个普通女——
　　“我不生气你的污蔑，”菱角理智回笼，分外冰冷地开口，“如你这般的没出息的男人，但凡跟女子扯上关系，必要污她一嘴，仿佛这世上的错都是女人犯的，你们干干净净，比天上的白雪还要纯粹。”
　　话毕，她唾了一口，“我呸！”
　　俯身揪住那男人的头发，不顾对方被拉得面目扭曲，菱角径直将人拽到几位实习生眼前。
　　“向他们道歉！”她摁住男人的头颅，“向这群无辜受害的学生们道歉！”
　　“他们救济百姓，勤劳做事，自来到武川从未有过一刻休息，可你却将他们囚禁起来，甚至还用这种可笑的理由掩盖！”
　　菱角怒着将人甩在地上，踩住对方的胸口，“这件事本质上是你强抢不成，怒而报复。跟男女情爱无关系，是由你的一己私欲酿成！”
　　在这件事中，在所有人的叙述中，她有存在感，孙氏有存在感，但无辜被牵连的学生们毫无存在感。
　　他们看似是被牵连进的无关之人，可这不能掩盖他们受到的折辱！
　　被囚禁、被断粮、被拳打脚踢……一群尚未成年的学生，在本该倒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出来做事，最后受了毒打，罪魁祸首却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世上没有这般的道理，也绝不能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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