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对峙

　　“郡主的意思是，让他作为我的副手辅助我？”
　　三人在关家书房落座。
　　关祈山听完杨知月的请求，沉吟片刻后，出声说道：“这恐怕有些大材小用。”
　　他将目光落在郭通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旋即收回。
　　“郭先生是边塞有名的财神爷，这样的大人物做我的副手，太瞧得起我了。我万万受不得。”
　　将此番对话视作走过场的杨知月听闻，神情略有深意。
　　老爷子是在生气先前拒绝关家人的插手？
　　不应该，他不是如此痴愚之人，应该懂得什么时候低头。
　　尽管心有异样，杨知月没有贸然开口，扭脸看向郭通。
　　有关他的前途，他该出言几句。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要表明自身的态度。
　　郭通收到她的信号，明白自己可以说话了。
　　“关大人谬赞恕我不能接受。我不过一介白衣，纵然虚名在身，也不过尔尔。能为您这等大人物效力是我的荣幸，岂能谈什么值当不值当？”
　　他相当谦虚地低头：“您能收下我已是三生有幸。”
　　要知道郭通好歹也是太原郭氏的人，这等顶级士族能说出“三生有幸”，可以说将态度放到堪称卑微的地步。
　　但凡关祈山还想跟杨知月和平共处，就绝不会拒绝。
　　奈何，关祈山道：“哎，还是不大合适。”
　　杨知月淡然神情微变，只用余光打量眼郭通的神态。
　　对方脸上的笑意不改，仍旧是那么和蔼可亲。
　　郭通说：“看来您是不放心我的能力，那我只能自请降职，给您当个小兵。”
　　闻言，杨知月又对郭通高看一眼。
　　不跟关祈山撕扯是正确的，她们是要一个接触权利的渠道。
　　有她做后盾，当个副手和当个小兵的收益差不多。
　　再者，她也不会真让自己属下当无名小兵，总有一天能上台，现在稳住态度不明的关祈山才是关键。
　　心中这般安慰自己，可杨知月还是不爽，多了一句嘴。
　　“当个小兵好，正好锻炼锻炼他，”她笑着看向前方，“关大人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想给吧？”
　　这话是笑着说，关祈山却隐约察觉到一股杀气。
　　他没敢继续搞深沉，开口说道：“郡主的面子我自然要给，以郭先生的能力当个副手显然吃亏，如今怀朔镇暂时无人管理，不如请郭先生暂代镇长一职。”
　　说是暂代，实际上就是将这个位置许给郭通。
　　不，是许给杨知月。
　　郭通明显一愣，下意识拒绝：“这恐怕不适合，我一介白衣没有资历，怎能当镇长？传出去怕是不能服众。关大人一片好意，可我却不能贸然行事。”
　　“不，”关祈山语气轻松，双眸死死盯住杨知月不放。
　　他稍微朝前倾斜身体，健壮的上半身如一座小山般压向杨知月。
　　“只要是郡主娘娘开口，世上还有谁胆敢不服。”
　　这话是表扬不假，听上去却颇阴阳怪气，让杨知月不禁微蹙眉头。
　　面对爆发出攻击性的关祈山，郭通略有慌张，忍不住朝身旁看了一眼。
　　只见杨知月不退反进，素白的手指摁住桌边，她竟昂着上半身迎了上去。
　　“关大人恐怕忘了刚才的否定之语，”她唇边噙着笑容，“您自己便没有听从，又怎么指望世人乖顺？”
　　两人隔着极近的距离四目相对，双眸中皆是平静，又暗藏着刀光剑影。
　　一人为老者，历经杀戮，手中染着不知多少人的鲜血。
　　一人为幼者，入世救人，期间不知挽救多少条性命。
　　一死一生，一老一幼，一男一女。
　　分明每一项杨知月都不占优势，可旁观的郭通看来，却觉得两人的气势不分上下。
　　主公的风度并未被对方压住，甚至还隐约间占据上风。
　　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连郭通自己都吓了一跳。
　　主公居然可以跟大将军对峙，还不分上下了？
　　这不可思议了，以至于透露出一种玄妙的魔幻。
　　两人僵持太久，关祈山率先败下战来。
　　他收回视线，上半身坐回原位，浑身威胁仿若昙花一现。
　　关祈山重新变回老态龙钟的大将军，被朝廷和风霜敲打得眼下多了几抹鱼尾纹，脸上多了几颗老人斑。
　　坐在硬椅子上时，连挺直的后背都佝偻得不成样子。
　　两人已经不会在为对方的伪装而欺骗。
　　她们都很清楚，廉颇老矣，仍能饭否。
　　任何小瞧老人的蠢货，都会被对方狠狠咬掉一口肉。
　　所以，杨知月毫不客气说：“为了您的这份信任，我想郭通一定会努力当好镇长，给怀朔的老百姓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让美好生活走进千家万户。”
　　郭通：“……？”
　　他本能瞪大双眸，又在意识到失态的下一秒赶忙整理表情。
　　“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这下轮到关祈山沉默。
　　这份顺坡下驴、自说其话的能力真是罕见。
　　到底是他先开的头，人家反过来利用，他倒也无法反驳。
　　好在自己早已经做好决定，现在顺水推舟也不错。
　　于是，他好声好气地鼓励两句，便亲自将代表镇长的印章、怀朔库房的钥匙送到郭通手上。
　　郭通诚惶诚恐地接下，好话说了一箩筐。
　　最后，还特别无耻地请求：“不知我第一天上任可否有幸请您到县衙一游？您是本地人的骄傲，有您坐镇，定叫四方安心。”
　　——是叫四方闭嘴才对。
　　关祈山用脚指头翻译出他的话，状似和蔼地笑了笑，却还是老调重弹：
　　“与其请我，不如请郡主娘娘。如今她才是怀朔的风云人物。”
　　这下杨知月和郭通都听出猫腻。
　　郭通很会读空气，知道此刻该让杨知月和关祈山单独相处。
　　他用了解怀朔内部情况、为明日上任做准备的借口离开。
　　屋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欲言又止的两人。
　　杨知月没兴趣玩太极，索性直言不讳：
　　“关大人有话直说，我这个人不喜欢遮遮掩掩。”
　　“巧了，我也是这个性子。”关祈山道，“还请郡主娘娘以后不要在玩什么骤降天火、黑蛇丛生的术法。”
　　“这或许能让您的威名暴增，可也会边塞百姓带来不必要的伤害，他们不能再去信一个完全不可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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