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突袭

　　杨知月的决定做得很快，甚至是顷刻便做做出决定。
　　她快步迈下主位，来到俄日敦身侧，用双手扶起这位心腹爱将。
　　“无需作保，有你这句话，足以让我心安。”杨知月的语气异常坚定，“浔阳城便交给你们了！”
　　俄日敦对上她黑亮星眸中的信任，裂开大大的笑容。
　　“属下定不会辜负您！”
　　“哈哈……”杨知月放声大笑。
　　做好决定后，接下来便面对的问题是：
　　——是全车队一同过去，还是俄日敦率兵前去？
　　目前的车队就是一支急行军，直接将队伍拉到城门口攻城，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纯属是因为杨知月！
　　幕僚们：“公主不可冒险，不如另寻他处安营，等待佳音。”
　　俄日敦道：“刀剑无眼，主公待在后方即可。”
　　杨知月却说：“我同军队一起去，尔等无需跟随，留在此地安抚流民。”
　　“万万不可！”幕僚们大声反驳，他们振振有词道，“君子不立危墙，您岂可孤身犯险？！”
　　不管幕僚们如何劝说，摆出多少前辈们的失败案例，杨知月都咬死不松口，只是做出保证，会安心呆在军队后方，不会冲锋陷阵。
　　一听这话，幕僚们差点昏过去。
　　您还想要冲锋陷阵？！
　　就您这小身板直面战场？！
　　杀了他们吧，现在就动手！
　　没有一位幕僚能眼睁睁让自家柔软的主公赴死，把嘴巴都要磨破了，仍旧没有劝住。
　　王缪死死蹙紧眉头，王慈若有所思。
　　静静听了片刻同僚们的劝说后，忽然开口询问：
　　“主公心意不改？”
　　这话问得妙，杨知月答得也妙。
　　“有些事情哪怕风险很大也要上。”
　　王慈瞬间了然。
　　镇国公主的强项一直在民生商业，于战事没有任何强处。
　　皇帝派她前来也没有指望她能平复战事，也是指望盛怀安可以出手。
　　所以，听闻她孤身而来，盛怀安驻守关家军后，西境士族才会仓惶而逃。
　　这种不信任对一个志向远大的争霸者而言很致命。
　　再加上私兵全部都是异族，她是否能真正驾驭这群大杀器也是个疑问。
　　钱财可以卖到别人效力，但不能卖到别人卖命！
　　战场正是需要卖命的地方！
　　更何况，身为异族的俄日敦领兵，与身为汉族公主的她来领兵又是两个概念。
　　如果这回成功夺回浔阳城，人们不会再认为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而是将她视作可以统领一军的豪杰。
　　这是一种质的改变。
　　想通这一切，他不再多费口舌，只俯身作揖：
　　“属下愿意相陪，还望公主成全。”
　　“……好，你随军同行。”
　　眼见这位靠谱的同僚倒戈，其它幕僚们有些绝望，硬着头皮又劝了两句，确定她的心意绝无回转后，果断闭嘴。
　　他们转而商量起后续的事宜，包括公主不在该如何处理车队、流民的短暂安置、与朝廷和边塞的物资对接、后勤的供给……
　　至于俄日敦……杨知月只笑着看眼，对方便举手投降。
　　“属下定会护好主公。”
　　说干就干，没有分毫迟疑，俄日敦出了营帐就开始调配队伍。
　　除却留下护卫车队的一小批人员，其余人等皆跟他出征。
　　听到调令，各部落的小头领们皆面露兴奋。
　　战争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很多人甚至老早便在等待这一刻。
　　想到接纳/帮助/拉扯后的美好新生活，他们的眸底闪过血色的狰狞。
　　唯有向新主人展示能力，他们才能在这个“家”里过得更好。
　　为了家人/部族，他们绝无退路！
　　“真要打了？！”
　　俄日敦肃穆点头。
　　目光扫过这群并无半分焦灼和恐怖神色的兵卒们，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残酷。
　　“主公会同我们一起去。”他说，“有她陪同，长生天会保佑我们！狼崽子该亮獠牙了！”
　　听到这惊人的好消息，战士们各个红了眼珠。
　　“为了娘娘！”
　　他们参差不齐地吼道，吼声几若冲破云霄！
　　骏马在飞驰，杨知月骑在马背上，肺部想要炸开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十月天，温度低得出奇，风声挂着脸庞过去，如刀子般要将脸皮刮掉一层。
　　她没有表露分毫，反而看眼即将落下的血色夕阳，默默加快地步伐。
　　终于在太阳彻底落山下抵达浔阳城外，立在距离城外不远的高地，借着余晖看清那一片狼藉的城门口。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残肢，缺头断腿、肠穿肚烂，一个个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血水积了一层又一层，垫在尸体们的下头，荡出一片黑红色的腐臭池塘。
　　便是远远眺望一眼也足以冻住浑身鲜血。
　　“……这就是战争。”王慈失神地呢喃，双眸似是失去了聚焦点，陷入某种无法转醒的噩梦。
　　他读过无数描写战争残酷的诗文词句，却从未亲眼目睹后残存的战场。
　　那种对生命的蔑视、空荡而寂寥的死亡气息，不管诗人用多少笔墨也无法精准描绘出。
　　那是死亡啊！
　　无情又残忍，世上人人平等。
　　这一幕像是一击重锤，直接砸破保护王慈多年的虚假躯壳，是他不得不正视这个残酷的世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杨知月对王慈说，“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没有士族的风雅无双、没有饮酒品茶，只有无尽的死亡和炮灰。
　　她没有多说，默默将现场留给王慈，转而去寻俄日敦。
　　“准备好夜袭了吗？”
　　俄日敦朝营地上的云梯、床弩抿嘴，“您就瞧好吧，定然叫里头那头狗崽子们害怕。”
　　今日恐怕是城中匈奴驻军最莫名其妙的一回。
　　因为居然有人主动挑衅他们，还是在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当口。
　　驻军们没有将这支队伍当回事，懒懒散散地调配守城配置。
　　不等他们调配好，城池下方便响起巨大的鼓声，同时还伴着汉子们的高喝：
　　“镇国公主至此！速速开城！开城不杀！”
　　呼喝声有高有低，回响不绝，好像一阵阵惊雷在城上响彻。
　　匈奴大军们没有被吓到，反而亮起兵器，决定正面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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