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计较

　　皇后有些时候是恨铁不成钢，既想自家孩子大放异彩，又对自家孩子的秉性很是清楚。
　　按照常理，一个被众多娘娘捧在手心的公主不说嚣张跋扈，也该开朗大方。
　　但那是正常情况，现在显然不是正常情况。
　　作为一位生下来便被父亲嫌弃、八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全靠娘娘们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这位公主有着超出年龄的冷漠。
　　“……所以，你走一趟过场，成不成镇国公主都不会为难你，陛下得了她的拒绝也不会太与你计较。”
　　等小姑娘回来，皇后拉着她，苦口婆心地劝说，“本宫知道这事与你的岁数而言早了些，但……陛下发话，没有你我拒绝的权利。”
　　小姑娘盯着青砖地面看了好久，忽然抬头发问：
　　“我会得到什么封号？”
　　“……永宁，你以后就是永宁公主。”
　　皇后伸手将小公主拢在怀里，“有了这个封号，宫中再无人敢看低你。”
　　永宁公主依在她怀中，静静的、不发一言。
　　半晌，她追问：“如果我能跟那位少主订婚，父皇是否会高看我一眼？”
　　皇后僵在身体，不知为何眼圈忽然红了，连忙出声打破女儿的妄想。
　　“你父亲从未正眼看过你，就算你付出一切，他也不会在乎。为什么要期望他的青睐呢？”
　　“……因为父皇是皇帝。”小公主冷静地说，“只有讨好了他，你和娘娘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眼泪顺势盈满眼眶，皇后用力闭眼，逼回不争气的眼泪。
　　“不，不要这样做。”她拉开小公主，直视对方双眸，一字一句地认真劝说，“无论你做什么，你父皇都不会在给予我们青眼。”
　　“自从入宫那刻，我们便没了希望，而你不同，你还有大好的未来，没必要为了我们去牺牲。”
　　小公主不甚理解地摇头：“可是他们都说后宫中皇帝的宠爱最大。”
　　“凉薄之人又岂能指望？！”
　　皇后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不妥，想要替皇帝开解却又寻不出理由。
　　随着皇帝的身体愈发虚弱，他也愈发不爱往后宫中来。
　　以往还有些盼头的妃嫔们失去希望，索性原地摆烂。
　　实在是不摆烂也没其它办法。
　　以上的话通通不能说给小公主听，怕污了孩子的耳朵，皇后只得重复那句话：
　　“你就当是出去游玩一圈，如果有人找茬，你便叫翠兰她俩打回去。”
　　“母后护不住别人，一个公主还是能护得住的。”
　　就当那群文臣的谏言都是放屁，反正债多了不愁，怕个榔头呀！
　　皇后是让公主彻底摆烂，别人家可不会那么天真。
　　这位“别人”特指主动结交杨知月的理亲王。
　　他乃是先帝同父异母的兄弟，按先帝的辈分算是离皇位最近的一位宗亲，不过按当今皇帝的辈分算……也不是特别远，排在七八位。
　　所以，他是众多宗亲们最希望能找个助力者帮忙之人。
　　与老友小聚完，乘坐牛车返回家中，还没有落座，内间就传来叮叮当当的玉佩碰撞声，两位身着华服的少女簇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走出来。
　　“夫君，可有探听到陛下册封公主的意思？”
　　“估摸跟咱们是一样的打算，用那个黄毛丫头争一争婚事。”理亲王嘲讽道，“皇帝也不傻，还知道要拉拢人。”
　　王妃一听笑了。
　　“夫君何苦上火？”她温声软语地劝，抬头将两个少女招到跟前。
　　两位少女落落大方地行礼，抬头露出两张各有春秋的俊俏容颜，配合那弱柳迎风的身姿堪比花娇。
　　鲜红的指甲点着两个丫头，王妃慢条斯理地开口，“您瞧瞧这俩孩子，宫里的丫头能比得过去？”
　　理亲王定睛一瞧，也同意王妃的说法，饶是还有些担忧。
　　“婚姻嫁娶是两家利益联合，皇帝抛出橄榄枝，镇国公主能拒绝吗？”
　　闻言，王妃涂着脂膏的红唇挑起。
　　“夫君平日多么机敏，怎么今日犯糊涂？”她说，“叔叔做了驸马，侄子也要做驸马，这天底下的驸马爷怎么光挑盛家的人？”
　　“你是说……盛怀安？”
　　理亲王一点即通。
　　当日皇帝宁肯让盛怀安做不当不正的驸马爷，也不肯给盛家平反，目的是绝了盛怀安重回朝堂的希望。
　　叔叔吃过一次亏，侄子绝不能再吃一次亏。
　　更何况，她杨知月还等着世子发挥大作用，岂能叫他折在皇室手中？
　　这样来看，皇室的颓局无法挽回！
　　理亲王心情瞬间美好，可也尽是一瞬间，紧接着又陷入另外的困境。
　　“跟皇室联姻没好处，跟咱们也没有好处。”
　　“夫君，少年爱慕便是碰见漫天神魔也要退避三尺，岂是旁人三言两语能阻止的？”
　　“哦……”理亲王看向自家妻子，“你已有打算？”
　　王妃娘娘低头笑了笑，艳红色的嘴唇似朵缺氧的绚烂玫瑰，透着股阴鸷的寒意。
　　立秋刚过，天气依旧热得出奇，高温拖拖拉拉得不想离开，遍地的行人还穿着轻薄的纱衣。
　　秋风一吹撩起无数纱裙的下摆，宛若一朵朵盛放的花束。
　　宗亲们大概是世界上最有闲又有钱的人家。
　　哪怕只是给相亲宴寻个由头，桂宴也举行的格外盛大，地点定在理亲王位于城外的别苑，足足一座山都是此次宴会的场地。
　　吱呀吱呀……
　　减震车轮行驶在水泥道路上，秋日特有的清爽混着虫鸣声飘进车厢。
　　端坐在软塌之上，身着月白华服的少年郎正襟危坐，交叠在膝盖的双手抓在一起，紧紧的、握出一手汗。
　　慵懒倒在对面的杨知月忍俊不禁，若非挡着绣花折扇，那笑容必定让少年郎下不来台。
　　“用不着紧张，只是普通相看，没说一定要怎样。”杨知月懒洋洋道，“就当是出门交个朋友。”
　　阿仁的手掌抓得更紧，十指扭成麻花。这是他第一次相看，对象都是高门大户的贵女，还有宗亲的县主郡主们……万一出了丑，不光他要吃挂落，连带着婶婶也会一起出丑！
　　见自己说话后少年郎反而更加紧张，杨知月索性闭嘴不言。
　　比起担忧相亲宴的贵女们，还是该担忧有人出盘外招。
　　那手段可是防不胜防。
　　说曹操曹操到，人果然不能胡乱乌鸦嘴。
　　行至中途，马车忽然停下，有仆从高声禀告：
　　缓缓而行的马车忽然停下，有仆从高声禀告：“公主，前面有辆马车坏了，正在拦道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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