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屠杀

　　水军将距离推进到四十二步，距离炮弹射程只有两步之遥。
　　等待多时的炮车营按捺不住激动，主动去寻杨知月。
　　“请让我们出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错过！”
　　俄日敦也跟着说好话，“等了四日，今日终是放松警惕，错过这个机会，未曾知晓还有下回。”
　　指尖一下又一下敲击，杨知月做出决断。
　　她先问了一句话：“派你去寻的人寻到了吗？”
　　“自然寻到了，”俄日敦斩钉截铁地回答，“有那么一队渔民，他们成日在黎符河捕鱼，水性极好又通晓地形，完全符合您的要求。”
　　“他们会是一支敢死队，你确认他们愿意赴死？”
　　每次听到这话俄日敦都很想让主公清醒些。
　　您可以给了两百两的安家费，这笔巨额资金足够祖孙三代富足生活。
　　别说是敢死队心动，就连军中也有愿意，只可惜都是不识水性的旱鸭子。
　　进行挑选时，无数渔民争着抢着往前冲！
　　时下的江东底层百姓，上有官吏压榨，下有流氓地痞搜刮，别说是两百两银子，家中就算有五两银子那都是一地富户。
　　换了别的地方未必这么苦，奈何江东……这是士族们的梦幻田园，是庶民流民的无尽地狱。
　　这些话俄日敦一句没提，他只向杨知月保证：
　　“请您放心，所有敢死队成员都是自愿出动，绝非半分勉强。”
　　“……”
　　冬日太阳落得很早，下午四点多钟，天空已然昏沉。
　　不断有雪花从天空飘落，又不曾掉落在地面便化成水滴。
　　啪啪啪——分明是冬日，却下了一场稀稀拉拉的小雨。
　　雨天水面能见度很低，河面水情并不稳定，容易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故。
　　一般情况下，水手们都会收拢停游，等待雨势结束后返航。
　　就在这雾蒙蒙的天色掩护下，无人注意有一队人马偷摸摸地派上最前方的船只。
　　唰——
　　不等戒备的水手发声，一道寒光干脆利落地了结。
　　俄日敦甩了甩匕首，冷冰冰下令：
　　“屠船，别传出一点声音。”
　　这次来得敢死队，除了水性极好的渔民外，便是经过高强度训练的顶尖战士。
　　听到命令后，他们分成两队，迅速开始行动。
　　一队人员守住船只出入口，警备旁边船只的忽然联络。
　　另外一队接着雾气掩护清理戒备人员，再装扮成水手模样潜入船舱，开始挨个船舱清理。
　　滴答滴答……很快船舱内部便形成一滩又一滩的血泊。
　　腥臭的味道不可避免地逸散。
　　有人警觉地逃了出去，不等发出任何示警声，就被守在出口的另一队战士们抹了脖子。
　　等到全船清理完成，天色已然黑下，头顶的小雨仍旧没有停歇。
　　船队上逐个亮起火光，并有水手来来回回地甲板上转悠，看着似是不顾雨势返航。
　　俄日敦不再等待，让敢死队们从腰间抽出五寸来长的竹筒。
　　动作时里面发出沙啦啦的声音，无人发出质疑。
　　七位被选中的渔民更是抿紧双唇。
　　他们是要挣钱的，至于中途会发生什么，又有多少人牺牲，都与他们无关。
　　敢死队总共三十二个人，三十二节竹筒捆成两团，分别捏在俄日敦的双手上。
　　这竹筒内放的是火药。
　　按照领地内正常情况，他绝无可能带出此类管制物品，可这正是此次突袭战的重点。
　　为了扰乱舰队，给我方争取进攻时机，有必要拿出压箱底武器。
　　“做好准备，”俄日敦叮嘱下属，“等到船舱点燃，我们便跳船离开。”
　　“是！”
　　确定同伴们准备好之后，有两位战士将火折子往船舱内丢去。
　　此刻下着细雨，火势不太容易燃起。好在船舱由木头制成，他们又寻乐些许易燃之物堆积，方才将船舱四下蹿出黑烟火苗。
　　俄日敦深吸口气，用力将竹筒扔进烈焰之中。
　　……
　　“他们还没有回话？”联络船只的水军望着友军所在方向蹙紧眉头，“出了什么事情？”
　　他点了两三个小兵，“你们跳船去瞧瞧怎么回事——”
　　“火苗？！”这话没有说完便由着指着船只的方向高喊，“那艘船好似起火了。”
　　那人不相信，“这可下着雨呢，怎么起——”
　　质疑的话语再次哽咽，然后是一声撼天动地的惊雷。
　　嘭——
　　嘭嘭——
　　那艘其貌不扬的船只猛然炸开，冲天的火焰而起，烧彻了大半个天空！
　　炸开的木板和船只碎片甚至飞到临近的几艘船只上。
　　尽管距离遥远，他好似感知到那灼热的焰火，“这、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是几十道从天而降的惊雷。
　　砰砰砰——
　　水花被炸开，船只被炸开，人体被炸开。
　　密密麻麻的炮弹无情地收割性命。
　　甲板上燃起喷射的火苗，未曾躲开的水军各个被迫染上。
　　头发、胡须、衣衫，浑身上下能点燃的东西却被点燃。
　　似是一个个人性的火球。
　　甲板上发出皮肉被烧焦的蛋白质味，纵然天空的小雨稀稀拉拉不曾停歇，游走在船舱上的火焰也未曾有过熄灭。
　　它们不断地游走，不断地吞噬生命，不断地拉人下地狱！
　　只此一瞬，船舱成了无数逃离的地狱。
　　无数水军哀嚎着、惨叫着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又被激出更大声的惨叫，痛苦让他们无法阻止力气离开。
　　他们曾那么熟悉这片河水，现在被如同不会游泳的婴孩儿被卷着离开。
　　有些人运气好，没有立刻死亡；有些人则直接撞在河里的暗礁上，有些人则是失去力气，一点点沉入河底……
　　河水无情地吞噬尸体。
　　血红的、滚热的液体在浑浊的河水中蔓延，宛如一朵又一朵绚烂的大丽花。
　　用人命浇筑而成的大丽花。
　　这是一次无情的杀戮，任何站在河岸边的人都会意识到。
　　俄日敦率领的敢死队以最快速度返回。
　　他们站在岸边，非常满意自己的成果。
　　却未曾注意到杨知月悄然暗下的神情。
　　她举着千里镜，面无表情地注视这场惨案，似是要将每一条命牢牢铭刻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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