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威胁

　　尽管朝臣畏杨知月如虎，实际上在她获得可上朝的资格后，她不曾对政事发出任何意见。
　　所有的改革、政策和措施皆在领地中展开。
　　久而久之，人们竟忘了她可以发表意见。
　　“朝堂之事如何能由公主说了算？”有位不太长眼睛的文人道。
　　或许是自视甚高，又或许没看清自身地位，他很轻蔑地指点：
　　“殿下已完成应尽的义务，接下来的事情便该交由男儿处置——”
　　唰——
　　一道寒芒擦脸而过，丝丝鲜血滚滚而下。
　　那文人惊愕地摁住脸颊，又被满手濡湿的红色吓呆。
　　杨知月放下右手，戴在手腕处的袖箭仍闪着寒芒。
　　“哪来的疯狗乱叫。”
　　宫门之外，寒意从脚底攀援而上，菟丝草缠住五脏六腑，又用力向内挤压，逼得所有人脸色煞白。
　　“怎么啦？”杨知月歪着脑袋，笑盈盈地询问，“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人们看看那其貌不扬的右手，又看看脸上灿烂如花的笑颜，纵有千言万语要骂，也尽数化作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没有，什么都没有！”机灵者赶忙否决，同伴们也连声符合。
　　杨知月又将目光投向皇帝，“陛下，您有意见吗？”
　　“朕——”
　　“陛下！”
　　许宫猛然拔高声音，使劲给皇帝使眼色，让他去看杨知月身后那群五大三粗、各个佩戴凶器的侍从。
　　“……”扫眼宫门口吊儿郎当的御林军，皇帝沉默良久。
　　他很想大声呵斥，让对方立刻道歉，并且派御林军逮捕这位以下犯上的罪人。
　　可许宫很早便给他看了镇国公主的势力分布，还替他例举军队的各项实力……
　　综合下来一句话：
　　——不想当场退位，最好别惹对方。
　　于是，怀着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皇帝还是扯出僵硬的笑容。
　　“呵呵……朕当然没有意见。”他说，“镇国公主劳苦功高，一切便依公主所言。”
　　眼不见心不烦。
　　皇帝连追究盛怀安的力气都没有，虎头蛇尾地留了淮南王一命后，便灰溜溜地离开。
　　百官们面面相觑。
　　“陛下，等等呀！”
　　杨仆追了上去，皇帝恶气满满地回首，“还有什么事情？！”
　　“……今日早朝还没有开始。”
　　皇帝：“……”
　　那日早朝谈了些什么政事，皇帝已经记不得，他只记得那日杨知月一反常态的活跃。
　　这种活跃并非指每一件政事都要掺和，而是她但凡发言，事情必按照她给予的方向走。
　　没有胁迫、没有退让，很顺理成章、丝滑无比地接手。
　　而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每一场朝会上，皇帝都被架空个彻底。
　　皇帝也有从“忍一忍”转化成“忍不了！”。
　　他可以不管事，但你必须留给他说话的余地。
　　那真是一点缝隙都不给，他比个吉祥物还吉祥物。
　　这时候，皇帝终于后悔。
　　他意识到杨知月绝不是好惹之人，以前都在用谦卑的面容掩饰，现在她不装了，自己就要倒霉了！
　　“请镇国公主进宫。”
　　在清楚事情绝不可继续恶化后，他决定单独跟杨知月谈一谈。
　　“你有意见可以说，没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坐在御书房，皇帝先给杨知月上了份贡茶，接着从语重心长地说，“只要这事可以谈，咱们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杨知月很喜欢他的坦诚，自己也坦率直言：
　　“我要盛家平|反。”
　　皇帝：“……”
　　脸子“啪嗒”就下来了。
　　“……过去这么多年，没必要——”
　　“有必要。”杨知月截断他的话，“盛老侯爷死不瞑目，盛家全府尸骨无存。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件案子还是给予公正的决断！”
　　皇帝有些坐不住：“你是要求一位帝王出尔反尔！”
　　“……”杨知月双手抱臂，向后靠在椅背上，“这是您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你！”
　　皇帝气绝。
　　沉默片刻不知在琢磨什么，忽然开口道：“如果朕不答应呢？一定要让盛家背负着罪名。你又打算做什么？杨知月。”他首次连名带姓叫了人，“朕给你公主的地位，同样可以将其剥去，褪去了公主的外衣，你以为还会有多少人愿意听从！”
　　杨知月一晒：“我靠着能力走到您面前，是您没有选择才会给我地位。公主的封号与我而言是锦上添花，并非雪中送炭。没有了它，我照样是杨娘娘，照样手握两境之地，就是不知道陛下您的位置是否还能稳如泰山。”
　　她语气玩味，并未带着太多认真，好似只是在开玩笑，然而仔细听末尾几个字又带着冰冷的阴鸷。
　　后脖颈立刻密密麻麻起了层汗毛，皇帝手脚登时冰凉。
　　“你威胁朕？！”
　　杨知月却反问：“如果您将实话看做威胁，那我无话可说。”
　　皇帝面沉如水，目光微微闪动。
　　安静的空间中只听到两人呼吸起伏。
　　皇帝斟酌着言语开口：“朕自知当日对盛家的处置的确过重，奈何圣旨比天大，一经发出，绝不可回转。后来后悔已然为时晚矣。”
　　“朕可以许诺盛家一份承诺，叫他们重归京城、再入朝堂。只需你放下执拗，成全双方。”
　　“噗……”杨知月情不自禁地笑了，“陛下您说得比唱得好听，这街边上的说书人都比不上您的算盘精明。”
　　后悔当日处置……别说出来贻笑大方，她能走到今日全因皇帝宁愿让她上位也不肯重新动用盛家。
　　这份如山似海的忌惮，岂非三言两语可以释怀？
　　更别提什么重归京城、再入朝堂，盛家如今拢共六个人，盛怀安跟两个孩子，以及盛怀瑾全家。
　　无论是谁拉出来博前程都不合适。
　　这许诺是小曲唱给聋子听——无用！
　　她也不打算玩那套虚的，直接撂下狠话。
　　“什么时候您打算正式同我谈盛家平|反一事，什么时候再召我进宫。”她缓缓起身，“您有闲工夫随意打发，我可没有。”
　　往宫殿门口走了两步，她又扭头说道：
　　“如果您想出什么下三招最好掂量下自己。友情提示，塞外有很多异族蠢蠢欲动，万一叩开边塞大门，一路杀到皇城根……您这细皮嫩肉，若是出点差错，我可成了大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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