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江衡衍最近颇有点心不在焉。

        和他一起学习打球的几个同学都注意到了。

        最先注意到的是周淳，江衡衍原来寝室的室友，他和江衡衍是同班同学，在一起研究一个小组项目，做实验的时候，江衡衍几次接错了线路，这是他们这个专业不该发生的错误，大家都很严谨，如果线路接错了，整个实验就需要再来一次。

        “对不起。”江衡衍第三次道歉，回头检查自己这块的元件和线路哪里有问题。

        “没关系，大家都有失误的时候，我们这个项目刚开始，难免需要经历一个适应期，”周淳理解地过来拍拍江衡衍的肩膀，“再看看有哪里不对的地方，我们等你。”

        小组其他几个同学完成了自己的元件部分，见进度无法再继续推进下去，便作罢，大家收拾收拾，决定早早地去食堂抢位置吃饭。

        江衡衍索性坐下来，开始核对自己的图纸。

        周淳坐在江衡衍的旁边，像个知心大哥哥般问他：“说吧，有什么问题？你最近该不会是恋爱了吧？”

        周淳是金市周氏企业的公子，家里做人工智能这一块的生意，和江衡衍父亲开的公司业务有重叠。

        江衡衍也是和他认识之后才发现原来两家的父母其实有交集。

        因为关系比较好，江衡衍索性跟他说了：“有点烦。”

        周淳第一次在江衡衍的脸上看到这种类似烦恼的情绪，他一直以为江衡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酷哥。

        “什么烦？”周淳来了兴趣，“跟我说说？”

        “我觉得有人喜欢我。”江衡衍绷紧唇角。

        “咳咳咳——”周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喜欢你不很正常？！你收到的情书还少？”

        “这个人有点特别，是男的。”江衡衍说。

        “这样啊……？”周淳摸了摸下巴，“好像也无所谓，是男是女不都是喜欢你吗？”

        江衡衍扶住自己的额头：“我不想伤害他，怎么才能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拒绝对方，让对方知难而退？”

        “等等！”周淳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跟你表白了吗？”

        江衡衍摇头：“没有。”

        “他跟别人说他喜欢你了？”

        江衡衍沉默摇头。

        “他追你了？很明显？”

        江衡衍思酌一番：“他约我吃饭，偷偷看我，偷偷画我。”

        周淳：“……”

        “最后一个不说，前两个不很正常吗？”

        “你觉得正常？”江衡衍怔了怔。

        “这不正常？男生约男生吃饭没有什么吧？看你打篮球说不定是把你当兄弟呢！”

        “那他画我怎么说？”

        “画什么了？”

        “画手。”

        周淳觉得这事情真的很难办：“他画了一只手，你就确定他画的是你。好吧就算真的是你，他没有说喜欢你你怎么拒绝他？”

        “他为什么不说呢？”江衡衍又开始觉得苦恼。

        周淳：“……你没救了兄弟。”

        他想了想，给江衡衍分析：“一、你觉得他喜欢你，但是他没有跟你表白，你自己自作多情。”

        江衡衍张了张嘴。

        周淳很快打断他：“你先听我说完！”

        “他没有告诉你自己是不是喜欢男生吧？”

        江衡衍摇头。

        “好的，他没有，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他喜欢你或者不喜欢你。你不想伤害他，很简单，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了，他不管喜不喜欢你总之都不会跟你表白，就算喜欢你他也会憋着，等你以后单相思结束再说。你只要告诉他你永远不会结束单相思，他永远都会憋着，就算他憋不住跟你表白，你也不用愧疚，因为你已经提前告诉他你不会接受他，这样他应该会有心理准备。”

        “怎么样，我这个主意不错吧？”周淳问江衡衍。

        “是不错，但……”

        “这只是我要说的第一点，下面是第二点，一个猜测，不一定对，你听好了，可能不是他喜欢你，而是你喜欢他。”

        江衡衍：“……”

        周淳用一种“我看透你了你别装了兄弟”的眼神望着他：“这种小学生式的恋爱心理只有在我青春期萌动的时候出现过。以前我喜欢一个女孩，偷偷观察她，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在引起我的注意，她肯定喜欢我。然后我就跟她表白，结果她跟我说，她有对象了。对了，这事情发生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江衡衍：“……”

        “你发育真的太晚了，”周淳拍了拍江衡衍的肩膀，语重心长，“被你选中的那个男生真的很倒霉。”

        江衡衍：“……”

        “但你可以试试我这个方法，”周淳又说，“就当考验一下他，也考验一下你自己，看看是不是他真的喜欢你，或者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江衡衍觉得周淳说得有一定道理。

        虽然被周淳这么一通说，他已经有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错了。

        难道宁知真的不喜欢他？

        还是他真的喜欢宁知？

        江衡衍有点糊涂了。

        他十九年的认知里，自己一直是个直男，怎么可能稀里糊涂就被掰弯了？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江衡衍决定用周淳的办法试一试。

        江衡衍约宁知吃饭。

        这是宁知上次和他说过的。

        他们两除了上回梁承唯的生日，还有和打篮球的几个男生一起在食堂吃过两顿饭，还没有单独约过。

        江衡衍觉得该约一次了。

        上回在阶梯教室没收的ipad江衡衍已经还给宁知了。

        宁知的脚伤还没有好全，他上次崴过一次脚，这次脚踝伤处肿得比上次还要大，涂了几次药膏都不见有很明显的效果，走路还是一跛一跛的。

        这次宁知又要和江衡衍一起去电子信息楼上课。

        江衡衍骑自行车载他。

        这辆自行车是江衡衍从大四的学长手里买来的，二手，有点老旧，但骑起来没什么问题。

        重点是后座能载人。

        宁知在后座仰起脸问江衡衍：“中午我们去吃什么？”

        江衡衍回答：“校南食堂新开了煲仔饭窗口，去尝尝？”

        宁知答应下来。

        上完课，二人一起去吃煲仔饭。

        江衡衍从食堂窗口端来两份热气腾腾的饭。

        他对宁知道：“问了，只有中份和大份，没有小份，我要了两碗中份，你吃不完可以分一部分给我。”

        经过上回江衡衍没有顾忌地吃下宁知的剩下的麻辣烫后，宁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直接拿勺子把自己碗里的饭舀了一大勺到江衡衍的碗里。

        两人开始吃饭。

        过了一会儿，江衡衍问宁知：“你谈过恋爱吗？”

        他问得磕磕绊绊，一看就业务不熟练，要么就是心里有鬼。

        宁知抬头看他。

        说实话宁知有点莫名。

        但江衡衍那张帅脸迷惑了宁知，让宁知有点猜不透他此时心里的想法，只好听听他想继续说什么。

        “谈过，怎么了？”

        江衡衍心里一哽。

        随即他意识到，宁知确实是以前谈过，和沈延。

        江衡衍压下心底莫名的不适感，继续对宁知说出他计划好的台词：“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什么参考意见可以给我的吗？”

        “你要表白？”宁知问。

        “……嗯。”

        江衡衍原本的计划是想对宁知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但不知道为什么临到头却改成了“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不过宁知没有多想，他默认江衡衍喜欢的人是女孩。

        “我不知道，如果是你的话……”宁知用筷子夹起一小簇米饭送进嘴里，“应该随便表白一下，女孩就会答应你了吧？”

        一顿饭吃得食之无味。

        宁知好不容易将碗里的米饭吃完，对江衡衍道：“我约了我朋友，下午有点事，就不和你一起回宿舍啦！”

        说完他站起来，拿上自己的背包，弯起桃花眼冲着江衡衍笑了一下：“谢谢你上回和今天请我吃饭，改天我请你，回见！”

        说完挥了挥手就走了。

        直到宁知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江衡衍才悻然失落地收回视线。

        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真的像周淳说的那样，他根本就没喜欢过自己，是自己自作多情？

        还是其实，宁知藏得很深，从来都没想过要跟自己表白，所以不管自己说什么，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宁知都不会在意。

        江衡衍一遍遍地梳理，一遍遍地问自己。

        周淳说得没错，他真的发育太迟了，以至于这些事情让他束手无策。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宁知，也想不通宁知到底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喜欢自己。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知道，他今天的行为好像让他在意的某件事情变得比以前更糟糕了。

        “江衡衍有喜欢的人了。”咖啡厅里，宁知一边喝着热牛奶，一边遗憾地对刘双双道。

        “这有什么？”刘双双不是很在意地说，“他这种血气方刚的大学男青年，喜欢大胸和前凸后翘，有喜欢的人不是再正常不过？”

        “没有谈过恋爱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江衡衍这样的清纯男大学生都已经做好谈恋爱的准备了，你还不快抓紧时间？”刘双双看似规劝，实则开解宁知道。

        “你说得对，”宁知拿出手机，下定决心，“单星凉约我好几次了，说是美院的画展快结束了，我要约他一起去看展！”

        说完宁知给单星凉回了一条微信。

        刘双双瞥瞥他的手机，满意地道：“顺便约他吃顿饭，多吃一点，长胖了才好看，才有更多人喜欢。”

        “你说得对！”宁知狠狠点头，像是要通过这种方法，把中午在校南食堂和江衡衍的那段对话彻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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