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

航班抵达，提前来到杭城的靳晏北顺着人潮走到机场候车区，几分钟后，坐上计程车赶赴高铁站。

        他问了司机到高铁站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得到确切的回复后估计了下可能遇到的堵车情况，最后预订了再延后二十分钟的前往横店那边的动车票。

        《刀剑江湖》剧组，姜莱接到通知，说是今天如果文戏够顺利的话可能会排到两场打戏，剧组工作人员让她把衣服换好妆容弄好，然后叫她先等着，有备无患，随时待命。

        深秋的气温凉爽舒适，阳光明媚，微风徐徐，黄叶簌簌，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群演真的很难混出头。”搬着马扎坐到姜莱身旁的赵姐叹息着说道。

        她看了眼被助理簇拥着的符笙，又侧眸瞄向穿着相同服装却同人不同命的姜莱，“替身也是。”

        场内配角们愤慨激昂的戏刚刚渐入佳境，姜莱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将他们所有的情绪都映入瞳孔，周围群演们跃跃欲试的嘈杂皆和她无关，她挑起眉梢，鼓腮，眼眸眯起，看剧情看得津津有味。

        细碎的光线从树叶间的缝隙里漏进来，洋洋洒洒地落在姜莱的额间鼻梁眼睫前，赵姐见她专心致志，笑眯眯地也不恼。

        她对漂亮的女孩向来是有耐心的，赵榕霞收回上下扫视打量姜莱的目光，抽抽嘴角，掩盖掉眼底的算计。

        “你这样的身段、容貌，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是真的很可惜。”她不怕姜莱痴迷演戏，她怕的是她没有争抢名利的欲望。

        赵榕霞注意到姜莱已经有小半个月了，独来独往，人看着也单纯。

        单纯才好骗，“我们拍个照吧，我看你以后肯定能出名。”她眼神微闪，掏出手机，有点按捺不住急于求成的心情。

        被揽住了肩膀，姜莱才后知后觉似是如梦初醒般地晃回神来。

        她很有新人的自觉，对这些所谓的前辈有着该有的恭敬和尊重。

        姜莱配合着仰起脸对着赵榕霞举起的手机展颜，藏着璀璨星河的清澈眼眸流淌着不谙世事的懵懂。

        这场配角推搡斗殴的群戏演的特别好，导演笑容满面地喊了“卡”。

        他们顺利一条过的结果就是能让姜莱提前上场提前收工。

        姜莱是符笙的武替，接下来的两场有点难度的打戏她要替符笙完成。

        和对手和武术指导该套的动作此前都已经套过了，她听到导演喊她，就暂别了和赵姐的虚伪的寒暄。

        吊威亚前，姜莱正低着头认真检查保证她安全的钢丝绳索。

        “麻烦你了。”突如其来的道谢的声音让她惊了下，她倏地抬眸，就见赵姐口中的那位众星捧月的小花符笙站在了自己面前。

        姜莱怔忡了下，几秒后，才点点头道：“应该的。”

        她绷紧小脸的模样看着有点严肃，符笙盯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表情瞬间有点忍俊不禁。

        武侠剧并不好演，那些打打杀杀的戏份她也不是不能上，只是术业有专攻，她在做那些动作的力度和流畅度上到底不如从武行出身姜莱。

        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符笙眼里的笑意就淡了些。

        这个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跳进来的光鲜亮丽纸醉金迷的圈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烂到了根底。

        “那个人，你还是离她远点。”符笙用眼神示意姜莱，姜莱顺着她的视线回头，就看到了和别的小演员攀谈起来的赵榕霞，“风评不好。”

        她没有把话说的特别明白，可能是因为赵榕霞的手伸不到她这边，也可能是她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姜莱敛眸，眸色微暗，半晌，发自肺腑，“谢谢。”

        她原地跳了两下，在导演清场准备开拍时，她看向坐回躺椅懒洋洋的符笙，决定要把这两场戏完成到极致的漂亮。

        “笙姐，你和那替身说什么话呢？”为符笙着想的助理很有危机感，她的想法和赵榕霞蛊惑姜莱时说的话一样，“你就不怕她成为你的竞争对手吗？”

        好看的人想进到娱乐圈并不困难，林助理觉得，对于潜在的威胁，要及时处理掉才好。

        符笙皱眉，不算严苛地呵斥了声林淼，“替身什么替身，人家有名字。”

        好心当成驴肝肺，林淼哑然，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她多虑了，毕竟有背景和没背景在娱乐圈就是天上地上的区别。

        “百家争鸣才能让这个病态的影视行业回春。”符笙惋惜道。

        她觉得姜莱是个打星的好苗子，她仰着脸看向身边的助理，“你不觉得她的动作戏很帅吗？”

        林淼接收到她崇拜的星星眼，被她的天真打败，她哽了哽，无言以对。

        稍作休息后，符笙研究起了剧本，属于她的部分她都用亮黄的水彩笔划了出来。

        她沉眸看着这段从进攻到狼狈躲闪最后有招不慎被反派偷袭成功横腰撞向阁楼再摔倒在地的剧情描述，姜莱替她承受的就是这段过招，看描述，就能想象的到等会儿摔下时会有多痛，她皱眉“嘶”了声，就见被她扔在腿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你在哪？陆霖则让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零食。”

        给她发微信的是靳晏北，她和陆霖则的发小，也是为他俩地下恋情传递信息的信鸽。

        符笙看到语音转文字跳出来的“陆霖则”的名字，立刻来了精神，她懒得理会靳晏北后半句不怎么耐烦的“你俩就不知道快递吗”。

        她给靳晏北共享了实时定位，“你过来的话，顺便去附近药店给我买瓶跌打药酒吧。”

        虽然那些打斗的场面道具组那边都有做保护措施，但替她披荆斩棘的人，她总要照顾点的。

        “到了跟我说，我让淼淼到剧组封锁的门口接你。”

        -

        和姜莱对戏的也是个武行出身的替身演员，彼此都有对打的经验，他们的过招就格外顺畅，躲闪和进攻间，都特别利索，每次出手都看似拳拳到肉，酣畅淋漓。

        风声鹤唳，剑气铮然，在场的看客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林淼把靳晏北带进封锁的拍摄场地时见到的就是姜莱被挑了发带倒落在地长发凌乱的模样，她背向摄像机，拿捏着情绪冷着眸光面向他们。

        那瞬间，感受到了江湖气的林淼承认了她符笙姐的审美。

        “好，卡。”接连几场戏都拍的格外顺利的导演眉开眼笑。

        “符笙，徐野，你们过来补拍下最后定格的镜头。”

        “不好意思靳先生，可能需要你等会儿了。”林淼恍然回神，替突然要忙起来的符笙道歉。

        她有点胆战心惊，毕竟刚刚去接靳先生的时候她能看出来他的心情并不好。

        林淼暗自叫苦，少顷，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却见刚刚还阴云密布的靳先生此时忽然间就晴空万里了。

        故人重逢，靳晏北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遇到云鹤小镇里的那个姑娘。

        明明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却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她。

        依旧如当年灿如星辰英姿飒爽。

        靳晏北眯了眯眼，郁结在胸口的闷气顷刻间消散。

        偶尔的“助人为乐”“替友撑腰”，也不是别无所获。

        林淼余光瞄见姜莱揉了揉膝盖，拍拍裙摆低调地功成身退，忽然想起领导交代给她的工作。

        “那什么，靳先生，你把红花油给我吧。”林淼有点局促地挠挠脸，然后往前指了指那道要消失的背影，“我得给姜莱送过去。”

        “姜莱？”靳晏北顺着林淼手指的方向对号入座，好半晌，他将陆霖则托他给符笙带的东西交给林淼，在听到林淼解释说姜莱是她笙姐的武替后，他慢悠悠地扯起嘴角，“我送也行。”

        “……”林淼不知所措，却也不敢多问。

        姜莱悄然退场涌到人群时，刚准备收工回宾馆休息就被自来熟的赵榕霞热情拦住。

        “姐刚才都看到了，你啊，就是演戏的料。”赵榕霞姐俩好地挽住姜莱的手臂，“你就是缺个站到幕前的机会，不然，你站的肯定比那只会葛优躺的大小姐高。”

        “他们这些人呐，赚钱都是几亿几亿赚的。”

        “你也有这个条件。”

        姜莱低着脸默不作声，她垂眸敛起眼底的冷意，赵榕霞这意有所指循循善诱的嘴脸着实有点像古装剧里青楼内的老鸨了。

        半晌，姜莱惊讶地挑眉，做出特别诧异的模样，“是吗？”

        “是啊。”赵榕霞慈眉善目地笑出了眼角纹，“我啊看人特别准，那谁，叶姝你认识吧？她之前就是连房子都租不起的横漂，现在都演网剧的女配了。”

        “噢。”

        “……”

        姜莱的兴致缺缺让赵榕霞咬碎了牙，温柔和善的神情也有那么刹那的皲裂，不过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开始和姜莱科普这个圈子的难混以及人脉的重要性。

        说着说着，就说回了符笙。

        “她现在那么火，也是背后有资本在推。”

        “你看到那个男人了吗？”赵榕霞指了指朝她们这边走过来的靳晏北，“京圈大佬，据说还是符笙的男朋友，不过男不男朋友的，谁知道呢。”

        姜莱抬眸，视线和靳晏北撞上，他似乎是在看她，见她和他对视，还挺礼貌地冲她颔了首。

        聒噪的赵姐被群演的头目叫走，姜莱总算得了片刻的宁静。

        她叹了气，收回和那男人两两相望的目光，然后从同组的小姐妹那里拿过手机。

        微信里找到她刚正不阿为人民服务的大师兄，回了句——

        【鱼上钩了，是条明目张胆的笨头鱼，我没想涉险帮忙，但她就是缠着我不放。】

        虽然笨，但却极其恶毒。

        明镜高悬下，也有太阳照不到人们想不到的阴暗角落。

        让人匪夷所思，却又真真实实地存在。

        姜莱低眉唏嘘，等了两分钟没等到回复索性就收了手机。

        接下来据说要晚上才能轮到她的戏份，她挑眉看了眼把她最后挡剑的动作学了七八分的符笙，转身离开。

        结果，刚逆流从人群里钻出，在片场外呼吸到新鲜空气。

        她就被人给叫住了。

        赵榕霞刚刚给她科普的那位所谓的符笙的男朋友慢条斯理地把一瓶未开封的红花油递到她面前。

        “给。”他精神奕奕地望着她，须臾，似乎是看出了她眼里的不解，赶紧补充道：“哦，符笙让我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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