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微修）

两人在车里折腾得腰酸背痛，画面却不太能用。

        因为天快要亮了，江面泛起了鱼肚白，光线跟前面的剧情明显衔接不上。

        齐越看了看监视器的画面，立刻拍板：“这段明晚继续，先拍清晨的场次。各部门立刻准备，各就各位，速度快！”

        这天的天气很好，云层很薄，很清透，太阳将出未出的时候，霞光很美。

        时晓揉着酸痛的后腰从车里出来，点了根烟，靠在车前盖上，姿态潇洒地看着眼前的美景。

        然后打了几个喷嚏。

        陈曦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只是被草草套上，她单脚跳下车，弯腰低头到处找鞋。

        时晓捂着脖子转头看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颈骨“咔哒”一下，痛得脸色都变了。

        陈曦找到鞋穿上，走到他身边，问：“还有烟吗？”

        时晓给了她一根，陈曦就着他的烟头借了火，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猝不及防被呛了一口，咳嗽起来。

        “咔！”齐越连忙喊停。

        傅瑜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本身不怎么抽烟，但为了演戏需要，也抽过几次，姿势倒是娴熟，可惜肺部并不习惯。

        尤其在这熬了一宿的大清早。

        陆景止帮她轻轻拍着背顺气，傅瑜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动作先于想法，朝他的反方向避了避。

        陆景止的手顿了下。

        傅瑜对他摆了摆手，说：“我没事。”

        希希递了瓶水过来，傅瑜喝了几口，调整了片刻，等气息、状态都恢复正常，便示意导演可以继续了。

        从借火那个镜头重新开始，傅瑜努力适应烟草的味道，但生理反应是很难控制的，尤其是才被呛了一下，伴随每一口烟雾吸入肺中，她都尽量表现出舒展享受的姿态，但眉头却总不可避免地微微蹙起。

        现实中这种细节很少被人留意，但在镜头底下，大屏幕中，面部肌肉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被放大，从而影响情绪的表达，即便十分细微，但这样的画面肯定不行。

        于是在这个奇怪的细节上，他们卡了很多次。

        最后，傅瑜眼睛都被烟熏得都快睁不开了。

        齐越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再继续拍下去也没意义。

        “就到这里吧，晚上继续，收工。”

        因为前面的部分拍摄顺利，今天的进度算是提前了，这个程度的ng还在接受的范围内，齐越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但他离开前还是找到傅瑜，提醒了句：“烟的事儿，你想办法克服一下，明天再这样可不行。”

        傅瑜带着几分歉意答应下来，等导演离开后，就把手里的烟头丢了，扔在地上重重地碾了几脚。

        就有点犯愁。

        陆景止还靠在皮卡的前盖上，邀她：“一起回去？”

        傅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不了，我好累啊，想在车上睡一会儿。”

        很是婉转的拒绝。

        陆景止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上车，两人姿态随意地挥了挥手，互相道别。陆景止看着保姆车慢慢驶离的背影，站在原地将剩下半截烟抽完，之后将烟头用力踩灭。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不是他想太多，从这天起，傅瑜确实是在跟他划分界限。

        一开始只是隐约的感觉，陆景止发现她好像跟自己没以前亲近了。

        表面看起来还是差不多，她会给他带吃的喝的，平时遇到了，也会跟他说说笑笑，人前人后，对他都很亲近。

        但陆景止知道其中细微的区别。

        她以前在他身边，总是小动作不停，走路时要挽着他的手臂，躺在沙发上会把脚搁在他腿上，不喜欢吃的东西先挑到他碗里，从不在意在他面前是什么形象。

        过去，陆景止常常会因为她的过度亲近不自知而暗自困扰。

        陆景止一直希望有一天，傅瑜能够认清状况，期待着她能正视他是个异性的事实。

        现在，一场吻戏，让他如愿。

        傅瑜确实见识到他男人的一面了，可也因此，退到了异性的安全距离之外。

        不止没了那些小动作，就连两人私下里的独处，也被杜绝了。那天之后的对戏时间，她都会带上希希，还有意无意地要求周力留在现场，排练也仅止于台词部分。

        陆景止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傅瑜能够认清他的真正身份，不是哥哥，而是个正常且有企图心的男人，是他们关系改变的第一步。

        只是，心情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暗自低潮。

        江边剩余的剧情，次日凌晨开始拍摄，精心打磨了一个通宵，连同次日黎明的部分，一起都通过了。

        出来的效果不错，看过回放的人都表示，两位主角之间的张力很强。陆景止甚至无意中听到有人在卫生间闲聊，好奇他是不是跟傅瑜在一起了。

        这个猜测，令陆景止莫名有些焦躁。

        他倒是很想跟她在一起。而事实上，他们之间，已经快一周没怎么说上话了。

        心里像是长了草一般，荒芜寂寥。

        分明就在同一个剧组，房间都住隔壁，每天也能见上面，可他却始终觉得不满足。

        很想她。

        想跟她在一起，亲吻、拥抱，做更亲密的事，想得都快疯了。

        大约是食髓知味，竟比之前刻意疏离的三年还要煎熬。

        那日荒诞的一夜情之后，时晓和陈曦，都回到了各自的生活轨道。两位主演的拍摄日程，也因此被分开。

        陆景止这边主要是室内戏，时晓每天忙于实验室、各种会议，不仅与团队各种头脑风暴，反复实验论证，解决技术难题，还要与投资人勾心斗角，为公司争取最大利益。

        傅瑜这边外景偏多，陈曦开花店要接触各种客户，早晚要接送妹妹上下学，周末跟朋友聚会，生活也十分充实。

        生活还是一成不变，但似乎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时晓偶尔会看着办公室外的江景陷入思绪，陈曦参加朋友的聚餐时，会忍不住悄悄掰手指算安全期。

        这些过度性的剧情，一个场景可能要拍摄一整天，剪出来的画面可能只剩几十秒，零零碎碎，却依旧要求演技在线，画面更不能拉胯。

        前前后后拍了一个多星期。

        时晓在年轻科学家的光芒之下，每天过着也是与寻常社畜别无二致的普通人生，得意时在天台唱歌跳舞，失意时水晶缸堆满烟头。陈曦的生活看似充实忙碌，在独处的时候，眼中却总难免浮出几分寂寥。

        这天，陈晨的研究小组要赶项目进度，所有成员要留在实验室过夜。

        陈曦跟导师通过电话，像个老母亲一样反复叮嘱，要他们记得吃饭。

        难得一个人在家，深夜孤枕难眠，忍不住想起时晓，想起他们一起共度的，那个疯狂夜晚。

        书中陈曦的自白是：“我当然不指望那一晚的金风玉露还会有什么后续，但心中有个念头一直在敦促着我，再去那间酒吧看看。那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压抑已久，却始终无法忽略的强烈想望。”

        于是她果真掀被起床，精心装扮，换上衣橱里最漂亮的新衣，匆匆出门。

        可几秒钟后，她又开门回了家。陈曦神色犹豫，坐在沙发上，咬着手指甲给闺蜜打电话，说要约她出去喝酒。闺蜜当然拒绝，说自己只想睡觉，陈曦被挂断电话，却露出一脸轻松微笑，起身又出了门。

        再过几秒，门又被打开，陈曦脱下鞋子，一路走回卧室，弯腰站在镜前审视自己，拿出颜色更为浓艳的口红，在唇上精心描了一遍。

        这次出门时，脚步就没有半分犹豫。

        “咔！”伴随房门咔哒一声被关上，监视器后的齐越也大喊一声，站起身来，“很好啊，傅瑜，这段表现得很棒！”

        他对着从布景墙后绕回来看回放的傅瑜竖了个大拇指，显然对她方才的那段诠释十分满意。

        陈曦两次出门又返回的动作，是通过固定视角的长镜头来表现，像是有个观众坐在客厅里，安静地凝视着她内心的犹豫和纠结。给朋友的电话，暗示着陈曦的担心，她想找的人是时晓，目的并不单纯，这个过程显然不想遇见熟人。确定此行是安全的，又不满于自己的妆容，于是再度折返。

        傅瑜的表演一气呵成，细腻的表情、动作处理，乃至与跟朋友讲电话时狡黠试探的语气，每个部分都并不夸张，却是那样的真实，就好像曾经陷入热恋的自己，在某个夜晚，被那种复杂而甜蜜的情绪包围着，做出一桩桩平日里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却又不失可爱的行为。

        傅瑜看完回放，才轻轻松了口气。

        这段戏她独自揣摩了很久，还挖出为数不多的恋爱经历来进行参考，如果说之前陈曦与时晓之间的吸引力是纯粹成年男女之间的荷尔蒙作用，这段戏，却体现了陈曦内心很少女、很浪漫的那部分情怀。

        陈曦是开花店的，虽然经历了不少狗血，但见证了更多的浪漫，在内心深处，对爱情还抱有美好的期待。

        这段独角戏，就挺浪漫的。

        或许这种浪漫才是爱情本身，甚至跟时晓无关。

        傅瑜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身后多了个人，她回头一看，竟是陆景止。这段时间，两人分ab组拍摄，虽然每天早晚都能遇见打个招呼，但也仅止于此，毕竟两个组的进度都很紧张。

        陆景止也在看回放，对傅瑜的这段表演评价很高：“很不错，光这段就值一个最佳女主提名。”

        这种纯爱主题的电影，拿奖似乎比其他类型片要更难些，票房也往往难以跟商业大片匹敌。不过傅瑜对奖项、票房都很佛系，更看中自己的演戏体验，闻言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只问他：“你那边都结束了？”

        陆景止点了点头，看着她说：“明天又是咱们的对手戏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想到接下来要拍的内容，傅瑜目光闪了闪，垂下眼眸。

        “嗯。”她说。

        “嗯是什么意思？”陆景止笑了，跟着她进休息室，看那样子，是打算盯着化妆师帮她卸妆。

        傅瑜有点不好意思，催他出去，说：“我台词都背熟了，你就放心吧。”

        “光是台词熟可不行。”陆景止靠在梳妆台边看着她，“还是提前对一下吧？”

        傅瑜找不到理由拒绝，犹豫了一下，才说：“好，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去找你。”

        陆景止很轻地皱了皱眉头，说：“我等你，一起去吃饭。”

        “不要啦，我等会儿还有点事。你别等我啦，赶紧走。”傅瑜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陆景止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她：“晚点你真的会来？”

        “会，真的。”傅瑜保证，她看了看时间：“八点吧，不，七点半吧，我去找你，咱们早点开始，尽早结束。”

        陆景止于是先回酒店等她。

        七点半，傅瑜果然带着剧本来敲门，身后跟着个满脸堆笑跟他打招呼的希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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