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年

春去秋来，寒暑更迭。
又是一年过去了。
午后的庭院里，孩子们追逐嬉戏，曾经顽皮任性的周檀宣，如今也变得懂事安静了，举手投足间，已隐约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自从，他被送去麓山书院之后，一年之中，唯有年节时，才可归家于亲人们团聚。临近中秋，他也能回府小住几日，被姨娘拉到正院，和大家一处玩耍。
宋静姝如今又有了身孕，腹部已微微隆起。
顾清语见她最近偏爱酸梅，颗颗都挑糖霜最少的吃，不禁嘴角轻扬，温柔地道：“大奶奶这样嗜酸，茶可要少吃一些了。”
宋静姝闻言，脸颊染上了一抹绯红，细细品味着口中的酸梅，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今日里我着实没什么胃口，若是不吃点这酸梅提提神，怕是连其他东西都难以下咽了。”
顾清语轻轻颔首，眸中流露出一抹关怀：“我也觉得大奶奶最近消瘦了许多，怀着孩子，难免辛苦。这些梅子都是医馆的老郎中看过的，适量多食，并无大碍，只是切记不可与茶水同享，免得有所冲克。”
“我都细心记下了。”
宋静姝含笑回应：“多亏有你，事事为我为周全。”
顾清语陪伴她许久，直至夕阳斜照，才缓缓起身，柔声说道：“二爷说今日要早些回来，我明儿再来看你。”
宋静姝闻言，笑容更甚：“自从你们成婚以来，二爷每日都是按时早归，令人安心得很。”
如今的周檀绍身兼数职，既是大理寺少卿，又兼任员外郎之职，事务冗繁，身不暇接。不过，他办案行事的风格，却和从前大有不同。
从前的他，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做人做事，手段狠决，不留情面。而今，岁月磨砺，他的性情已是沉稳如山，内敛似海，对官场那迂回曲折的相处之道，亦能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再说那宫中风云，宁贵妃正当盛宠，而皇后娘娘和国公府则如秋日黄花，日渐凋零，昔日辉煌，已成过往云烟。
慕容佩缠绵病榻，足有半年之久，期间，皇上只去看望过她几次，其中寓意无需多言，皆已明了于心。
不过，慕容佩也学聪明了，她收敛起往昔的锋芒毕露，转而将所有的心力倾注于两位皇子的抚育与教导之上，期望未来还有翻身的机会。
周檀绍回来之后，先是沐浴更衣，他要洗去今日沾染的一身血腥，顾清语对此情景已是熟稔于心，她轻声细语地吩咐春雪，务必小心地将二爷换下的官服细细清洗，再以淡雅熏香细细烘干。
等周檀绍清清爽爽地走出来，顾清语已备好了一壶温热适中的茶水，静候在旁。两人相视一笑，相对而坐。
周檀绍抿了一口茶，缓缓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整日在衙门喝那些苦苦的茶，只有回来了，才能喝到你亲手泡制的清甜香茗。”
顾清语淡淡含笑道：“二爷办案需要时时刻刻提神，回了家才能得以休憩。”
周檀绍与她闲话家常，问她在家中都做了什么事。
“这样的好天气，你总是闷在府里倒是辜负了这番景致。改日我带你出城走走，可好？”
顾清语正欲颔首应允，忽地心念一转，忆起一事，遂问道：“玉瑶妹妹的请柬，已经送来两日了，二爷可想好了要送什么贺礼吗？”
周檀绍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淡然：“我素来不擅长这些，你做主便是。”
顾清语含笑道：“我也是没什么思绪，这才想让二爷帮我拿拿主意。”
周檀绍挑一挑眉：“怎么会呢？你素来是最会挑选礼物的，之前送进宫中的东西，娘娘都很喜欢，尤其是那盆君子兰，听闻已被娘娘精心置于寝宫，倍加喜欢。”
顾清语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婉的笑意：“那是贵妃娘娘给我脸面，哪怕是再平庸之物，到了娘娘那里，也定会给予宽容与赏识，哪里是我的功劳。”
周檀绍知她心有顾虑，语气温和道：“明明是因为你花了心思的缘故。”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长姐和顾清语之间，还横着一道微妙而难以言说的隔阂。长姐虽未对他明说过什么，但他心里都明白。
过去种种，还需静静等待时间去慢慢消融。
顾清语见周檀绍若有所思地望着茶杯，她也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低垂眼睑，随之一阵出神。
片刻后，周檀绍见她垂眸不语，还以为她又在多虑，忙放下茶杯，轻声呼唤道：“清语，你想什么呢？”
顾清语随即抬头，轻声道：“没想什么，只是突然倦意袭来，有点困了。”
周檀绍闻言，眼中不由自主的温柔漾开，带着丝丝缕缕的关怀之意：“那你就去躺一躺吧，离晚膳还有些时辰呢。”
顾清语摇摇头：“不睡了，睡多了，晚上又要辗转难眠了。”
周檀绍不再多言，径自起身，以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领着她缓缓步至床边，温柔地让她安然躺下。他自己则在一旁坐下，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低垂，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脸。
顾清语含笑望他：“二爷这么看着我，我怎么睡得着啊？”
周檀绍随之也侧身躺下，紧紧地挨着她，低语中带着几分宠溺：“这样如何？我与你一起睡，可好？”
顾清语轻笑着躲开道：“若是让丫鬟们见到了，岂不胡闹？”
“我睡在我家里的床上，抱着我自己的夫人，何来胡闹一说呢？”
两人正闹着，丫鬟春雪进来换茶，见到他们亲密说笑的模样，便机灵地福了福身，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顾清语正要唤她回来，便被周檀绍以手势阻止：“且让她去吧，她们心里都有数，断不会多嘴多舌的。”
顾清语嗔他一眼，随即款款坐直了身子，细致地整理着衣襟，怎料，周檀绍一把又将她揽回怀中，他的呼吸温热而轻柔，拂过她的耳畔：“既然没人会进来了，你还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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