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伙

　　何许闻到了一阵饭香，近在鼻端的饭香。
　　他昨天就没吃饭，熬到现在已经快两天没有进食，只装了一肚子的水。

　　他还在熬，熬到自己熬不住。
　　生物的求生本能一定会让他这双腿迈上回家的列车。

　　可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不甘心，他不想走。
　　他从小爱表演，不怕笑，是村里的公认的显眼包。爷爷会唱戏，他从小学戏后来考上了戏曲学院，毕业后也算顺利，在一个曲艺艺术中心工作。

　　可这年头有多少人还能静下心来听戏。说是铁饭碗，其实工资都快发不起。后来国企改制，曲艺中心自负盈亏，他不出意外失业了。
　　他找了份工作，在旅游景区角色扮演。晚上在一些音乐餐厅、小剧场辗转腾挪艰难求生。

　　他尝试去参加综艺推销自己，可他虽然个子高，长得却不两眼。不够帅，也丑得没有噱头，在海选时就给刷了。

　　转眼到了三十而立之年，眼看在老家的发小成家立业已经把人生的节奏快进到了半退休的生活状态。
　　而他何许，曾经的视觉中心，曾经的显眼包，一事无成。

　　也许，他应该成熟一些。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先想想怎么生存。

　　何许猛灌了一口水，依然没能抵挡饭香的骚扰。
　　而且越来越近，然后饥肠辘辘的他仿佛幻听了，他听见有人要送他一个盒饭。

　　何许抬起头，面前真的有一盒装得满满当当的盒饭。高度几乎与他视线持平。

　　拿着盒饭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儿，估计只有他肩膀高，却在喊他“兄弟”。

　　她又喊了：“兄弟，你吃不吃，不吃我问问别人去。”

　　何许站起来，有点腿软，差点摔倒。

　　那女孩确实没他肩膀高，他觉得自己都快粘盒饭上了。

　　他没接，问：“多少钱？”

　　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惊讶，不过很快说：“打个折给你，5块吧。”

　　5块，他刚好还剩5块。

　　他把钱付给了女孩，也就是秦擎，然后就地坐下，端起来吃。

　　秦擎也跟着在他身边坐下。
　　盒饭不算好吃，菜因为在保温箱里放太久，已经软烂缺乏口感。可旁边的何许吃得很专心。

　　她有点知道昨天那两个可爱学妹为什么一定要给她钱了，因为这么呆坐着真的很像乞讨。而且都不承认自己很困难。
　　就像何许一样。

　　秦擎皱着眉头吃饭，太难吃了。

　　何许把饭盒里的每一粒米都吃干净，主动等着秦擎吃完，他去仍垃圾。
　　回来时，他对秦擎说：“谢谢啊。”

　　秦擎：“嗯？”

　　“我知道你是在帮我。我从小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不会看错的。而且，你借口找得真烂。”

　　这刚吃饱就开始评价起她来了？

　　秦擎干脆说：“不算帮你，我只不过是不想看到一颗星星陨落。”

　　不行，有点想吐，这么“恶心”的话居然是从她口里说出来。
　　努力克制着生理不适，秦擎在何许疑惑的目光里，继续道：“你论你信不信，我会算命。”

　　何许办张嘴，估计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神展开。

　　秦擎开始表演，胡诌道：“我看到你头顶上有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

　　“星星？”

　　“对。”秦擎比划了下，“这样的情况代表着，你会成为一位万众瞩目的存在。它闪亮得能晃瞎我的眼。”

　　何许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头，当然，他什么也不会摸到。

　　“但是……它现在变得忽明忽暗。”秦擎惋惜道，“我想大概是你做了什么决定会让你失去这条万众瞩目道路的机会，你还在犹豫，所以在你的两个决定之间来回摇摆的时候，这颗星星会随着你的决定闪耀和熄灭。”

　　其实秦擎也不知道她插手这件事对不对，她确实看到了何许身上的天赋和能力，但如果他回老家会有更好的人生呢，如果何许信了她，她就是扼杀他人生另一个可能的凶手。

　　可是……她观察了许久，发现何许自己也是不想放弃梦想离开的。
　　她决定推一把。

　　何许这家伙专业条件好到爆，但运气差，只有不到55分。
　　他差的就是一个让他一飞冲天的机会。
　　秦擎也不知道这个机会会不会来，多久会来。

　　何许目前最大的犹疑是他不知道适不适合演艺这碗饭，那么秦擎就给他一颗定心丸。告诉他可以，说不定机会马上就来了呢。

　　何许咀嚼着秦擎的话，然后：“真的吗，我头上真的有星星？”

　　秦擎没有正面回答：“如果你不做那个会让它熄灭的决定的话。”
　　又说：“你不是说你从小对情绪敏锐吗，我现在的情绪是欺骗吗？”

　　何许兴奋到有些战栗。
　　他大声说出他早就观察过的结果：“没有，你没有撒谎。”

　　秦擎：“那不就对了，我又不收你钱，骗你有什么用。”

　　何许似乎已经完全相信了秦擎的话，眼中神采奕奕。
　　又或许，不是相信秦擎，只是愿意接下秦擎给的一个台阶。他原本就在寻找的台阶。

　　秦擎只觉得浑身舒爽通泰，帮助迷途羔羊带来的成就感爆棚。她说不定为娱乐圈挽救了一位巨星！

　　忽然，何许看向秦擎背后，瞳孔紧缩。
　　“小心！”

　　“什么？”
　　秦擎没有料到的是，车站抓罪犯这个计划明明规划得好好的。
　　迎接她的结局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在何许喊声之后，她只觉一股大力从身后扑来将她扑倒在地。

　　靠，哪个王八蛋靠近她，这该死的面板居然没有发出提醒。

　　难道是人贩子？
　　这么明目张胆地吗？秦擎本能地喊救命。

　　但何许也被扑倒。

　　周围有人倒是有人打算上前帮忙，可是……

　　秦擎双手被反拧，肩膀上长期没有运动过的骨骼关节在这个大幅度动作下发出闷响。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搭在了她的肩膀手腕上。

　　巨疼！

　　身后一个清亮的女声喊道：“警察办案。”

　　一句话安抚了周围的恐慌，就连本打算上前帮秦擎的人都退了回去。

　　她听到脸贴地被按住的何许在问她：“大师，现在从事算命活动也犯法吗？”

　　“哪条法规定的，我怎么不知道。”秦擎只觉得荒谬。

　　她勉力回头，看到了一位穿衬衫的短头发女人半跪在地上，手上的警官证一晃而过。
　　赶紧看面板，果真是位警察。

　　姓高，高雁行。
　　山渝市缉毒支队队长。

　　这又是什么神发展，她该不会是当成毒贩了吧？
　　不对，何许是毒贩？也不是，要不然她在面板上早就看到了。

　　所以，为什么抓她！她是良民！

　　秦擎被这位大力女警官从地上提起来，她觉得浑身都疼。但也顾不得这些，她忙出声解释：“警官，你搞错了。我不是坏人，你要抓罪犯的话，赶紧去，不要因为我耽误，让罪犯跑了。”

　　高雁行冷笑一声，拉着秦擎就走，边走边说：“不是坏人？我今天盯了你很久，一直在那鬼鬼祟祟。在找你的接头人？”

　　“冤枉啊，我真不是坏人。”说完这句发现听起来有点像坏人发言，她又说，“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都在右边包里，警官你看了就知道。”

　　高雁行利索地摸了秦擎的证件查看，对照着证件照片看了两眼：“秦擎？”

　　“对，绝对是本人，真证件。我就是个普通的学生。”

　　高雁行把秦擎的证件手进了她自己的包里：“是不是，跟我回警局就知道了。”

　　何许也被一位男便衣提了起来，和秦擎押拷在一起。

　　高雁行也不再理秦擎，用麦呼叫队员：“A组怎么样？完毕。”

　　“报告高队，截获嫌疑人两名。完毕”

　　高雁行：“B组汇报情况。完毕。”

　　“鱼儿已经进网，疑似两人在逃，正在追捕。完毕。”

　　高雁行笑了一下：“逃掉的鱼儿大概撞到了我手上……B组继续追捕确认，完毕。”

　　“B组收到，完毕。”

　　秦擎：“……”
　　所以，她是撞进了缉毒队的布控范围？

　　可真是要冤死，什么时候面板能出一个正义值示警。让她不至于与警察面对面而不自知。

　　秦擎和何许被带回了缉毒支队。

　　分开审问。

　　一番审讯清查下来，警察们发现他们真的抓错了人。

　　闹这种乌龙，警察也很恼火。
　　“那你去火车站做什么？我们查了你的订票记录，最近并没有出行行程。乘警的人盯了你很久，从早上你就一直在，到处乱晃，你在找什么？”

　　“还有你的同伙，买了票不上车，不停改签。不是在等你接头是什么？”

　　原来她早就被乘警盯上了？

　　秦擎真是想疯。

　　面板的事不能说，她硬着头皮把自己伪装成一位一腔热血，有点中二，还自以为孤勇的正义年轻人。
　　半真半假道：  “我前天帮武宁区的刑警支队抓了一位通缉犯，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再帮上警察的忙再抓一两个。不信你们可以和武宁分局的林枫警官确认。”

　　审讯秦擎的警察狐疑着去确认，没一会儿高雁行进来告诉她可以走了，证件和书包也还给了她。
　　教育她：“有正义感是好事，但也要有方法。不把置身险地是基本的，我们这些警察在前方打击犯罪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安安全全好好生活吗。以后别再这么干了。”
　　又纳闷说：“刚林警官和我说你挺冷静挺稳重的呀，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秦擎猜她省略的词是“没脑子”，她只能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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