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疯子

耀星财力雄厚，连带着副总裁王强也家财万贯。

        这栋山间别墅异常豪华，且地处上京城风水最好的东南角，估值约有九位数，谢家那栋小房子放到这里根本不够看的。

        管家为两人打开大门，屋内精致奢靡的装潢出现在谢晚沉眼前。只是屋内门窗紧闭，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日光。

        身旁的王强偷偷窥视着谢晚沉的脸色，见她略略皱眉，立刻冲管家吩咐道：“还不快把窗帘都拉开！”

        管家有些为难，“可是夫人她……”

        “可是什么可是！”王强不虞道，“让你做你就做，除了夫人的房间，其他房间的窗帘都拉开。”

        “……是。”

        管家应了一声，转头照做。

        面对王强的有意讨好，谢晚沉淡淡扫了他一眼，问，“你家夫人怎么了？”

        “哦，她啊，早些年受了些刺激，精神不太正常。”王强满脸无奈，摊了摊手，“见不得光，只要一看见光就开始撒泼。”

        谢晚沉眉梢微动，王强用“撒泼”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生病的妻子，让她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她没说话，管家在一旁补充道：“夫人病了好些年了，先生心善，一直照顾着，不离不弃。”

        王强苦笑一声，听了管家的奉承，嘴角却隐隐有了得色。

        “还能怎么办呢，糟糠之妻不下堂嘛。”

        谢晚沉心里有些反感。

        照顾生病的发妻，本来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却被他高高在上地当成一件善事宣扬。

        她没接这个话茬，绕开面前的两人，继续看向屋内。

        这里上下一共四层，一楼是开阔的壁炉客厅，作待客之用。

        再往里是长方形餐桌，上面摆着烛台和三套骨瓷碗碟，搭配精致的银质餐具。其中一套明显比另外两套小上一号，餐刀和叉子都被替换成了小勺。

        “你家里有小孩？”

        “啊，没错，”王强赶紧道，“我有一个儿子，今年刚刚三岁，现在在幼儿园，还没有放学。”

        谢晚沉闻言抬了抬眼，“你夫人病了多久？孩子是亲生的吗？”

        这样直白的问话让王强尴尬了一瞬，然后很快回答，“……是的。家妻病了五年，孩子也是我们亲生的。”

        他说着顿了顿，“……家妻虽然病了，但早几年还是清醒着的，没这么严重。生了儿子之后，才彻底疯掉的。”

        五年。

        是什么能让一个母亲刚刚生下孩子就精神失常？

        谢晚沉挑起眉梢，“在此之前，你和夫人还有过孩子吗？”

        这回王强矢口否认得很快。

        “没有。”

        谢晚沉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一楼看得差不多了。王先生，我可以去楼上卧室看看吗？”

        早在进门时，她就祭出了岁华剑，用剑气巡过一回。一楼虽然昏暗阴郁，可是并非鬼气的源头所在。

        王强愣了愣，“可以是可以……但是记得千万不要进最左面那间房，那是我夫人的卧室，她受不了刺激。”

        谢晚沉颔首，抬步上楼。

        管家刚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上，就见王强冲他摆了摆手，意思是叫他在楼下等。

        王强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好停下脚步，目送王强带着谢晚沉走上楼梯，心里却觉得一阵阵不安。

        ……夫人中午刚刚吃完药，这时候应该睡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谢小姐明明是个年轻姑娘，眼神却宛若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捉摸不透。只跟她对视一眼，就觉得后背发毛。

        他有种感觉，谢晚沉和之前请回来的那些“大师”，都不一样。

        别墅的二楼是书房及客房，谢晚沉拾级而上，越走越觉得郁气浓重，连带着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人鬼殊途，一个为阴，一个为阳。

        就算鬼没有存着害人之心，和人在一起呆久了，也会损害人的身体。这种损害反映到人身上，最常见的表现就是精气神不足，经常打呵欠、做噩梦，然后会呼吸困难，出现幻觉。

        时常能出门见日光的王强已经有了如此严重的症状，那位王夫人每日每夜待在这浓重的鬼气里，想来只会更受折磨。

        谢晚沉瞥过最左侧那间紧闭的房门，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清瘦的掌心。

        她这几日总觉得本命剑发烫，刚开始还以为它是要苏醒了，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她也就渐渐习惯了。

        此时也是这样，站在这样浓郁的鬼气里，掌心只是阵阵发烫，却没有捕捉到魔物该有的反应。

        她皱眉收回视线，推开门挨个查看。

        前几间是客房，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看起来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后面是一间宽敞的儿童房，墙面贴着天蓝色壁纸，明亮的落地窗，屋内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上面摊满了奥特曼玩具。

        这应该就是王强儿子的房间了，各种摆设和布置都很温馨，却没来由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谢晚沉闭了闭眼，以指尖为刃，抬手在壁纸上划了一道口子。

        ——里面露出的墙面是浅粉色的。

        王强没想到她竟然敏锐至此，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水，解释道：“先前我夫人怀孕，去医院产检时验出是个女孩。夫人回来之后非常高兴，把儿童房刷成了粉色。……可惜后来孩子没能保住。”

        谢晚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王强惶恐道：“这都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一时没想起来……”

        他垂着脑袋，一副紧张至极的样子。

        谢晚沉早就听出他嘴里的话半真半假，也懒得跟他计较，转身拉开儿童房的门。

        与此同时，一股向内推的力量也搭在了门把手上。谢晚沉毫无准备，等察觉到阻力再收力时已经来不及了。

        开门的人直挺挺地摔进了屋里。

        那是一个女人，身材干瘦，皮肤苍白，罩着宽松的睡裙，披散着凌乱的头发。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定会惊恐地以为这是个女鬼。

        谢晚沉飞快地扫了一眼，确认她身上没有鬼气，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那女人木然地转了转眼珠，摇头。

        被突然的变故惊愣在一旁的王强也反应过来，看到女人脸色顿时一变，厉声道：“你怎么出来了？谁让你出来的！快回去，小心惊扰了贵人！”

        女人被他一吼，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谢晚沉怀里一缩，木呆呆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害怕的模样。

        额前长发随着动作被拂开，谢晚沉这才看清她的脸。

        那本该是一张宁静而柔美的面孔，只是瘦得没有一丁点肉，颧骨高高凸起，眼眶深陷，显得格外苍老。

        王强赶紧上前，边陪笑边试图将女人拉起来，“谢小姐，这位就是家妻，让你见笑了。”

        谢晚沉是这栋房子里唯一一个外人，女人却像是见了救世主一样，死死搂住谢晚沉的胳膊，不肯松手。

        “这是……这是我女儿的房间……”女人低声喃喃。

        王强拉了几下没拉动，脸上浮现一丝恼怒，“杨云舒，你发什么疯！赶紧给我回去！”

        “我不！”名叫杨云舒的女人尖叫起来，挣扎着躲到谢晚沉身后，“你们抢了我女儿的房间，我不走！”

        王强一边生怕谢晚沉撂挑子不干了，一边又担心她看出些什么，手忙脚乱地解释。

        “她这病就这样，一疯起来就胡说八道，谢小姐，你千万别见怪……”

        谢晚沉拧眉看着王强的动作。

        直到他即将粗暴地扯住女人头发时，她骤然出声。

        “住手。”

        与此同时，一只素白纤瘦的手钳住了王强的手腕。谢晚沉稍微用力，就像扯一只布娃娃一样将王强掼到了墙角。

        谢晚沉冷眼瞧着他，声音冰冷如刀，“我当然见怪。你就是这么‘善待’你夫人的？”

        “我……”

        王强的后背狠狠撞上墙壁，疼得眼冒金星，许久没缓过来。

        杨云舒的表情原本还有些紧张，此时只剩下惊愕，半张着嘴愣在原地。

        谢晚沉这才蹲下身子，将她扶坐到了床上。

        “杨女士，你还好吗？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杨云舒又呆又崇拜地看着她，神情宛若少女，嘴里还在念叨着。

        “我女儿……的房间。”

        谢晚沉叹了口气，看来她精神有问题的确不假。

        她凝出神识当中的岁华剑，用剑光从头到脚扫过一遍杨云舒的身体。然而，令她吃惊的是，杨云舒身上居然没有一丝被鬼气腐蚀的痕迹。

        应该说，她虽然浑身上下都沾染了鬼气，但这鬼不知为何并没有伤害她。

        比起王强那黑得发紫的印堂，以及骑在脖子上的小孩，杨云舒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谢晚沉沉吟了一下，低声冲她道：“杨女士，不管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我现在必须要去你的房间里看看。”

        杨云舒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身后的王强叫了起来，“不行！你不能去！”

        谢晚沉压根没理他，扶起杨云舒准备离开。

        王强咬了咬牙，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我说你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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