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全都是金簪

石头从陆湛明那逃回到院子中时，无比庆幸自己还活着。

        她从来没有见过太子殿下能被气成这样，跟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斟酌再三，还是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对着门内说道：“姑娘，太子殿下让我转告一句，他要得自始至终就不是你，若不是你腆着脸，霸占着别人的身子，他也不会这样。”

        可这些话刚从嘴里说出去，石头便有些后悔了，这话听到谁耳朵里都不会好受，更何况，在她的眼里，太子殿下是喜欢阿肃的，甚至远超那个敌国公主。

        这不，阿肃姑娘半天都没回应。

        不过，她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朝守门的侍卫问道：“看见铃兰姑娘出来了吗？”

        侍卫摇头，他们并没有看见有人出来。

        不好！石头心里一惊，急忙敲了敲门，连声喊道：“姑娘？姑娘？”

        里面久久没人应答，她准备推门，却发现门在里面被上了栓，万一铃兰妒忌姑娘，伤了姑娘可怎么办？

        她焦急地转头指使一个侍卫，厉声道：“快去找太子殿下，若姑娘出了事，咱们都活不了。”

        瞧着侍卫跑得飞快，石头也没闲着，她连连敲门叫喊，直到陆湛明前来，一脚踹开了房门，看见阿肃倒在了地上。

        “阿肃，醒醒。醒醒，阿肃。”陆湛明连声叫着，慌忙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转头厉声质问道：“铃兰什么时候走的？”

        他眼神如寒刀利剑一般扫了过来，声音冰冷刺骨，石头从没有见过陆湛明这副模样，十分害怕，只能将头低得更深了，嘴上却一五一十地告知道：“自太子殿下走了以后，我以为铃兰是在房里和姑娘说话，便没来打扰，直到过了很久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姑娘差我去转告时，声音就有些虚弱。后来问了侍卫才知道，铃兰一直没出来，便敲门想问问看，就发现姑娘不说话了。”

        陆湛明看了一圈，没发现碗，也没看见铃兰，见阿肃快要醒了，便急忙吩咐石头：“出去吧！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石头得了令，灰溜溜地赶紧跑出来，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他心知肚明，却忍不住焦心地问道：“你就那么嫌恶我吗？”

        阿肃抬了抬眼皮子，只是虚弱地笑了笑。

        总算清醒了些，还好，这次没有那么难熬，阿肃蓄着力气说道：“我明日便去求铃兰那丫头给我个痛快好不好？我不想喝你的血了，也不想这么疼了。”

        石头转达的话，她都听到了，只是不知为何总有些难过。

        陆湛明抬手，想擦掉她眼里不断滚落的泪水，又忍住放下，他明明已经知道铃兰和她是一伙的，今晚也不过是场算计，却还是不想拆穿，妥协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将郁宁还你好不好？”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到底是疼的还是痛的，她努力扯着嘴角，“我不想折磨你了，阿湛，我把她还给你。”

        陆湛明无话，此时的内心却有一种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无尽空洞的感觉，内心深处也被什么扯着一般，有些疼痛，他犹豫不决，还是不禁挽留道：“答应你的三件事，还有一件事我没办呢。”

        阿肃胸腔不断震动，却笑得开怀，还好当初自己留了个心眼，没给他加个心眼子，不然他哪有这么容易被骗。

        “不必了，明日你将金簪拿来，我自会将郁宁还你。”

        “那你呢？”陆湛明追问道：“你会去哪里？”

        金簪只是来去自如，她要也只是为了去仙界，并不能将她从郁宁身体中分开，要想分开，得用仙人之力，可她之前的全部仙力给了陆湛明一半，宁景一半，如今身上也只剩下这小一半的妖魔之力，所以这次她又在骗陆湛明。

        阿肃故作轻松地骗他道：“被阎王爷带走，受小鬼折磨两下子，然后重新投胎再来一次啊，但下次，我可不要再遇见你了。”

        明日她便用郁宁的这副身子回妖魔化安海，吸了那妖魔的全部力量，再杀上仙界偷取仙骨。

        若是阿肃去偷，万死无生；若是以郁宁的这副身子偷，万万不会死。

        陆湛明听后却觉得百爪挠心，这话轻飘飘地砸到他身子却那般疼痛，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从始至终对她好也只是想要郁宁回来，现在郁宁马上就要回来了，怎么心底却这么空落落的？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陆湛明却不正面回答，只留下这句话便出去了。

        阿肃闭上眼，轻声喃喃道：“这天，终于要来了嘛？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天很快便亮了，可阿肃醒来时，陆湛明却还在她们的喜房里。

        她从昨晚被盖着红布牵过来时，还没有仔细瞧着喜房呢，原来这般喜庆，真是好看极了，床头的一对红烛一夜时光也已经燃尽，只留下蜡油凝固成了泪滴状。

        阿肃瞧着陆湛明还穿着昨日的喜服，问道：“你是一晚没睡吗？”

        陆湛明也不答，见她醒了，便起身准备离开这本该是他俩的喜房。

        “你这什么意思？小心我报复啊！”阿肃瞧着陆湛明无视她的问题，还特意走到她身边，再绕道出门，这不是摆明挑衅她吗？

        见她精神恢复，还能骂人，陆湛明便放心了，回房换了件衣服才又去找她，只是脱下这喜服时，看着上面绣的鸳鸯有些不舍，昨晚掀了盖头还没来得及和她一起喝上一杯合卺酒。

        “那个金簪我扔进库房里了，一时半会没找到。”陆湛明有些心虚。

        阿肃倒是大大咧咧，一想着马上就能带师傅离开了，便也不在乎他这一点小小刁难，轻快地回道：“我去找吧。那个法器本就是我的，我熟悉得很。”

        陆湛明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他带着阿肃前往库房，可打开库房门的时候，阿肃惊呆了。

        她高声喊道：“陆湛明，你干了什么？”

        “家里比较富裕，打的金簪就比较多，你那天给我后，我便随手丢过来了。”陆湛明瞧着满屋子三大箱的金簪，盈盈笑道：“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个女子的发簪吧！”

        “你……”阿肃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陆湛明看样子也不想让她走得如此痛快了，只是眼前这么多一模一样的金簪，到底哪个才是啊？

        “行，你有种！陆湛明，你好样的！”现在不是跟陆湛明在这废话的时候，师傅和铃兰还在等着她呢，她必须尽快找到。

        阿肃这人除了吃，在仙界还有个喜好奢华的习惯，所以她的法器，往往也会被镀上一层金边，寻音玉镯如此，金簪也如此，而且为了让金簪更显华贵，她还足足镀了三层金，比普通金簪要重一些。

        只要找到比普通金簪重一些的，那便能找到她的那个了。

        陆湛明着实是费了好大一番劲，所有的金簪长得是一模一样，阿肃翻完一箱子金簪后，两眼都开始冒金光，她气呼呼地看着一旁处理政务的陆湛明，质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冤枉，我故意的话也不能一夜之间弄出这么多一模一样的啊？这都是日积月累慢慢攒的，谁让你喜欢的款式这么的大众化？俗气！”陆湛明暗暗得意，昨夜她说要走时，他便感觉被抽走了一半魂魄，心里空落落得很。

        回房后便立马画了一幅金簪的详细图纸，又联系了城里城外数百位的能工巧匠连夜赶制，又发布悬赏，数量最多的匠人便可得百两黄金和太子殿下亲笔题名。

        消息一出，全城沸腾。

        能人巧匠，无不为名利所往。

        天刚亮，石头便差人送来了三大箱子入了库房，还造假了入库的时间，每一个簪子时间都是不一样的，定能不被阿肃发现。

        而陆湛明则一整夜守在阿肃身边，甚至特意在她的床边放上安神香，一是怕她有些不舒服，二是怕她醒了突然跑了。

        阿肃觉得不对，凑到陆湛明面前，眯着眼审视道：“不会是太子殿下对我动心了吧？”

        她眼神灼烈，陆湛明垂眼不去看她，只低声问道：“你当真改了我的命簿？让我与郁宁情缘尽断？”

        “当真。”阿肃答得干脆利落。

        “那我更不能放你走了，你毁我姻缘，自该偿还于我。”陆湛明抬眼，眼里心虚尽数消完，涌上的是浓浓的贪婪，他死死地盯着阿肃，“既然姻缘已经断了，那郁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爱我，与其让她回来对我生厌，那不如留着你，当做是她，就用这副皮囊，陪我渡过这一生！”

        阿肃的手腕被他紧紧抓住，从他的口中说出这般话来，倒有些震惊，自己已经做了她的替身这么多年，才不要无穷无尽的时光都顶着她的脸活下去。

        “放开。”挣脱开他紧紧握着的手后，阿肃很是生气，侧目冷声说道：“你不想她回来便不想吧，那金簪你就藏着吧！”

        她知道金簪被他藏了起来，念着他劳心劳力地喂自己喝过几次心头血的份上，才费时间陪他演这一场戏。

        “你……”陆湛明酝酿了好久，才将心里的那番话说出来：“你可以不走吗？父王已经垂危，活不了几日了，那皇位甚是冰凉，你陪我走一程好吗？”语气中甚至带了些哀求。

        他自小在深宫中长大，深知后宫前朝都是诡计权谋，看得也都是尔虞我诈，他母亲是宠妃又如何，也不过是个萧素素的替身罢了。

        真情和温暖太难得了，他以前在郁宁那得到过一次，也在阿肃那看见过一次。

        他甚至贪婪地想着，如果阿肃能对她师傅那样真心得好，是不是也可以对自己好一些呢？

        只要她愿意，总是有办法让他开心的。

        “陆湛明，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痴心妄想。”阿肃没有时间跟他墨迹了，师傅和铃兰都在等她。

        她要赶紧过去找他们，宁景现在也只是个须有皮囊，会走路的空壳子，若铃兰的妖魔之力不能支撑到她拿到仙骨，宁景还是会和活死人一样的，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是啊，我是在妄想，我不过是想有个人陪我一段路罢了，我知道留不住你，但你能不能试一次，就像以前我们去看月亮的那次？”陆湛明的声音开始带了点哽咽，他知道她这次要离开的决心，从她拒绝那碗血开始，他便全都明白了。

        “我是阿肃！”阿肃看着他的眼睛再三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太爱郁宁而犯了浑？

        “我知道你是阿肃！”陆湛明十分确定。

        明明没有红线牵着，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这个披着郁宁皮囊下的女子。

        是在丰城听她平静地说着，她在姜国遭受的苦难时，看见了一样的自己，因此产生的同情？

        还是那日在长欢城，织娘裁缝铺外的长街上，她闷头钻进自己怀里，突如其来的拥抱？

        又或者是那日受伤，她躺在自己的怀里，盖着同一床鸳鸯被，发自内心地说着要照顾他？

        不论是什么时候，是哪一次，陆湛明此刻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现在不想让阿肃离开。

        阿肃不再看他，只是背过身去，冷声说道：“可我们仙道殊途，终难相守。”

        此时理智到了极端，她可以在天神身边蛰伏数万年，怎么能轻易就为了个凡人放弃呢？

        她恨天神青玄，可她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这个凡人陆湛明，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宁景，至于这段似是而非的感情，阿肃可以清醒地亲手毁掉。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杀姜王，吃了他留下的仙丹后，没几年就稀里糊涂地飞升成仙了？”她拿起箱子里的一只普通金簪，在手中盘弄把玩，轻笑道：“那是我骗你的。”

        成仙何其容易？

        凡人成仙更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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